客房虽然简朴,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忍冬安静地躺在床上,如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睛,呼吸悠长。
阿念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手上的隼羽弯刀,目光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绝对是跟秦寿一伙的,毋庸置疑。秦寿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分清楚,那跟秦寿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吗?他的道法高深,平时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对他下手,如今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再合适也没有了。
她举起弯刀,在他胸口比划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隼羽……
然而,又忽然泄了气。除了与秦寿合谋,她没有发现他做别的坏事……但,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发现?就像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她碰巧到了曲水,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也会来此。
隼羽被握在手上,一会儿抬高,一会儿放下,阿念的掌心浸出了冷汗。
怎么回事!根本没有办法像杀秦寿一样对他下手!
良久,阿念喟然长叹,收起了隼羽。
罢了,放过他吧。毕竟她还要在太和宫混,学修行、找灵物、出任务,多多少少都还需要他的帮助。自己并非心软,这不是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吗?贸然下手的确有失公允。
阿念在心中宽慰自己。
可是真的放弃后阿念心中又是一阵气恼。她不甘心地在忍冬身上摸出了画符的朱砂,肆无忌惮地把他颠倒众生的那张脸涂成了大花猫,这才觉得稍微畅快了些。她丢下朱砂,拎着忍冬的耳朵说:“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今天先饶过你!”说完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朱砂,转身出了房间。
“店家,再给我开一间房吧。”
“哎呀客官,不巧了,刚刚又有人来,房间已经住满了。按理说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人来的,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下雨吧。”
说起来,刚刚她在纠结怎么处理忍冬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外面有来客的声音。她望了望屋外,黢黑的夜色中仍是大雨倾盆,这雨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她打了个哈欠,要不自己就在外面桌子上凑合一宿?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你回房休息吧。我太和宫中还有事,先走了。”
阿念猛地转身,看到昏暗的灯光下,忍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清明,哪有一丝醉酒的痕迹!脸上的朱砂也是不翼而飞,干净得好像她没有在上面涂鸦过。
阿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只见他跟店小二结清了银钱,甚至还记得把之前没吃完的面条带走——真亏得店小二还没倒了喂猪——然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燃了张避雨的符咒,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避雨的符咒之前为什么不用!看人淋成落汤鸡很好玩吗?
更可气的是……阿念握紧了拳头,胸膛起伏:“他装醉?他居然装醉!他怎么可以装醉!”
果真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是不是刚刚她若敢动手,现在横尸客房的就是她了?还是说,他想试探自己到底会不会杀他?
阿念心里七上八下,回了客房也没能合眼。床上还有忍冬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杏花香,时刻提醒着她忍冬的存在。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微亮时,终于从床上一跃而起,恨恨地骂了一句:“阴魂不散!”也起身回家了。
回到江府时已是傍晚,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径直去了厨房寻吃的。刚填饱肚子,就看见云旸带着黄狗雀翎过来找她。雀翎一见她就疯狂摇着尾巴,亲热地凑过来舔她的手,惹得她咯咯直笑,心中的阴郁也散了些许。
果然还是家里好啊!
“大黑哥说你回来了,怎么没来找我?哎呀,你这是几个晚上没睡觉吗?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别提了,昨天一晚上没睡,今天还赶了一天的路,累死了。”阿念打了个哈欠,看着趴在旁边吐着舌头的雀翎,说:“雀翎好久没理毛了吧?天气太热了,理短点凉快。”
“这不是你最近太忙,明明告了假,不用去太和宫了,还是天天不着家,根本看不到你的人。”
“哦,我忙完了。后面还有十来天可以在家好好陪陪爷爷和昭姐姐。来,雀翎,姐姐给你理个清爽的小短毛。上次那个鲤鱼跃龙门好不好?还是踏雪无痕?”
雀翎是只不掉毛的狗,每过一段时间就要修剪一下身上的毛。自从阿念的弯刀使得越来越好后,云旸就发现了阿念隐藏的本事——给狗理毛。因此,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现在每次雀翎的毛都是阿念理的。
阿念理狗毛,可真是天赋异禀,不仅又快又好,而且造型多变、口味独特,往往让人和狗都印象深刻。每次理完,雀翎出去巡街,所有同族生物见之无不夹着尾巴闻风而逃。有一次,雀翎整个前半身及前腿毛发蓬松,如同威武的狮子,后半身包括两条后腿则光溜溜的,如同在开水中烫过后被拔了毛的野鸡,连尾巴尖都是秃的。还有一次,雀翎从头到脚,竟被理出了一副京都美食分布图,上面有京都纵横交错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