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荣绮将所有成具尸体全部入土下葬。凑不成对的便火烧成灰,装于盒中,葬于娅兰身侧一同入葬。
千河寨的坟地,是按家族传统埋葬,理应将他们葬于家人祖宗身边,但荣绮她们都不知道这些人姓甚名谁,甚至分不清男女。
娅兰是祭司,她定会保护着这些不完整的寨民,会在摆渡人面前证明他们的生而为人。
“好走,下辈子别碰到我了。”
荣绮坐在她的墓碑前,对着她倒上一杯,自己独饮,又倒了一杯,将其倒在地上。
今天的酒,有涩味,刺得舌边泛苦。
可是,哪有心酸来得苦涩。
“若不是我敲开了千河寨里你家的门,若不是我找到了这里,你们都不会死的。”
荣绮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她没法控述这命运一般的种种是非因果,她只能怨恨自己。
荣绮回味着嘴中酒味,又像回忆着那雨夜里的她,开门时,那胆小的姑娘,却说着“我会拼尽全力治好他的,你放心!”
她是那么保证的,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里无力的回想这一切。
她却不能保护她。
独自又喝下了一口苦闷。
“我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他是你的希望,也是千河寨最后的希望。”
她脑海里闪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那个孩子有朝一日重塑千河寨,并且让他平安顺遂度过这一生。
想通后,荣绮好像找到了一些往日活力,她略带笑意地保证。
“将军。”
程英独自一人前来,荣绮的背影那么荒凉,冬风阴冷盘旋在她周围孤寂。
他坐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少女的墓碑,明明才喝过酒……
他眼里也有悲伤和郁闷。
荣绮转身,两人相对而坐,荣绮的气势如冰桀之雪,不容置疑的大将风范。
程英立即坐直端正,汇报道:“禀将军,我已查明,偷袭千河寨的军队是夜月黑骑军,他们是南疆第一等军团。黑骑军首领名叫蓝乾宇。”
荣绮回忆起,她略有耳闻,北有九域之天鹰军团,南有镇守百寨之黑夜骑兵。
他们神出鬼没,活在黑暗之处,与黑暗相融相合。
“但我们无法掌握其规模人数,他们速度极快擅伪装偷袭,所到之处无一生还。在这片土地上,有许多关于他们的骇人听闻。”
程英将一些打听到的情报化而为简,卷捆成册交给了荣绮。
荣绮起身,回来路上,她坐在莲纱背上,仔细看着简卷,由它缓缓驮着,在雪山深处负重前行,雪道上只有一串马蹄,走向远方。
她看得认真,偶然抬眸瞬间,眼前如水墨丹青,朦胧云雾间,几丛光撒下,浅灰如雪尘清冷,雪花点点,通透如玉珠,天人之温润干净。
雪刚落在竹简上,便融化成水,好在字迹清晰不怕散晕。
荣绮观赏得入迷,她感慨道:
“以后也要让曲国的百姓见到这般景象,曲国的雪太烈了,不及这里柔美。”
荣绮本在自言自语,一串的马蹄声,摇铃在山野间发出璆锵琳琅之声。
她转身,坐在雷山背上的宴殃正缓缓而来,从云雾隐隐中而来,他浅色素衣,头上别着白梅几朵,如隐逸仙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怀缅逝者。
他垂眸无念之态,白玉之姿,与眼前山水相合浑然天成。
“将军。”
他上前来,荣绮下马,伸出双手,迎他接下。
头上白梅沾雪化为光,晶莹剔透,白玉扣环冠低调素朴,却不及白梅细腻柔情。
“怎么寻来的?”
荣绮拂去他肩上尘露,指尖微寒,抬头落入他寒冬初雪的眼眸里。
她穿着单薄,宴殃又将她拢入自己的斗篷里,两人相抱在悬崖高处旁,身侧是层层雪云下绵延山川。
“是你,我怎么找都寻得到。”
他温柔绮凝,如溪边蝴蝶,见他绚丽便想拥有。
“神通广大的宴大人。”
二人在此亲腻着。宴殃对荣绮而言,他有一种力量来洗涤她的戾气。他的怀抱如温泉润心,温和的令人心安。
她暂时脱离了悲伤。
两人相拥,唯有彼此。
雪夹着水珠,落在天地之间,如仙人珠链,若撩开便是仙境。
雪愈下愈大,大得在黑夜里都闪耀她的洁白。
雪光成片扩散,在各处安家。
但总有人会讨厌冬季寒冷傲薄,刺骨的冰叫嚣着怒火攻心,凛凛之下必有失衡之声。
“该死的!蓝齐没用,明池没用,蓝将军你所谓的黑骑军更没用!”
散落一地的简牍文书,打翻的茶水浸透墨汁,晕染开来。
它们缓缓从有形字体到团团墨迹,最后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