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儿继续缝制衣裳。
这天入夜,姬禾忽念起至今都未曾找到姬蘅难产而亡的原因,以及给她下催产药的人,让她深感挫败和歉疚。
怅然间,挑灯在绣布上绘图的时候,她不由写下那三味药名:急性子、葵子、榆白皮。
本该是一张刺绣的布帛,顷刻之间成了帛书。
*
赵翦日理万机,许久不曾回过东宫。
这日傍晚,发觉落了一卷文书在姬禾院中的书房里,便命人去取。
宫人走了有三息时间后,赵翦又想着不如自己去取。
究其原因,他有段时日没见过姬禾了,正好趁此回去,顺道看看她。
行至东宫大门,赵翦与那取到书简,正要返还的宫人狭路相逢。
那宫人双手捧着书简,伏跪在地行礼。
昏黄的灯下,太子殿下脸上神情莫可名状,他道:“放回去。”
宫人不明所以,循令照做,急匆匆折返,捧着这卷烫手的书简放回书房原位。
赵翦悠然迈步回家,径直去了姬禾的寝屋。
灯下的她,认真缝着一块布帛,纤纤玉指捻针,长睫低垂,目光紧紧锁在手中之物上,颦蹙蛾眉,丝毫没有注意到踏步进来的赵翦。
赵翦只见过姬禾的手端茶时的柔顺,执书时的文气,弹琴时的雅致,以及上次宫变之中拔剑厮杀的凌厉。
还有……夜间伺候他时的缱绻。
此时此刻,她低头手捻针线,细心缝制东西的样子,还是他第一次见。
灯光照在姬禾左边的侧脸上,加上她正在进行的事,凸显她整个人十分温婉,身上也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宜室宜家之感。
如同民间寻常人家,妇人点亮灯火,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候丈夫归家。
赵翦心间一动,心脏宛若被暖流包裹,他停下脚步,不忍惊扰这派岁月静好,平静地站在数尺之外,望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眼角眉梢都含了笑意。
姬禾专心致志,奈何越上心越紧张,手中针线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不由她控制。陡然手一抖,那尖锐针尖就扎进了手指上,忽地浮起一粒血珠,落在那好不容易裁制的洁白缎面上。
十指连心,指尖上的刺痛窜入心头,她条件反射地将被扎的手指含进嘴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落入耳膜:“没事吧?”
硬朗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响起,其中隐含了关切,从而听起来异常柔和,像羽毛一样拂过她的心间,教她觉得心安。
姬禾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一袭苍青深衣的赵翦,脚下步伐略急,迎了上来:“给我看看。”
她含指回眸,举动间蓦然带了几分不自知的柔媚。分明面容若神女,神态却更像山精,充斥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夺命之美。
赵翦微微一滞,眼底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碎光,涌动着道不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