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柏三十五岁的人生中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倒霉的事。
小学时母亲生病,在他十岁时去世,初中时亲爹破产自杀,被舅舅一家收养,本科时舅舅一家意外离世,差点中断学业,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才将博士毕业论文送到导师们的面前。
博士毕业后他似乎时来运转,留校任教没多久就申请到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只待结项就能破格提拔副教授。他研究方向是中世纪欧洲关系史(1),项目课题是《十字军国家对西欧政治生态的改变》,这意味着他需要去西亚实地考察,好消息是学校科研经费很足,可以报销他往来西亚和欧洲的路费,坏消息是他是2019年申下的课题,花了半年时间做好前期资料搜集后踌躇满志计划2020年4月出发.......然后他就没法出发了。
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等到放开立刻马不停蹄飞去巴勒斯坦,一下飞机就直奔太巴列湖(2):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前著名的“哈丁战役”便发生在这里,还没等他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根据论文大纲踩点,一发火/箭/炮直接从戈兰高地(3)俯冲下来,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论文,我的项目,我的职称......意识还没消散前他的大脑里的声音疯狂呐喊咆哮着,而他似乎还看了一眼他那跟他一起碎成千把片的笔记本,心痛到无法呼吸------醒醒,命都没了你还写什么论文啊!!!!!!!!
他感到灵魂体的自己飘了很久很久,看到当地大使馆和巴以双方交涉,看到他的残尸被运送回国,看到刚上大三的表弟崩溃大哭,看到恩重如山的导师老泪纵横,看到他的项目因负责人身亡被撤销------虽然他读博时曾经无数次思考自己要不要从天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现在他真的很想从棺材里起死回生再活五百年!!!!!!!!!
可不管他再不甘心,他毕竟已经死了。漫长的虚无与混沌之后,他忽然重新感受到了呼吸、温度、心跳,他欣喜若狂,想要重新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婴儿。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感到眼睛有些黏腻,试图睁开眼,这才发现他在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地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两个老人都是红头发的白人,第二眼看到的青年女子也是红发,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棕发的中年妇女和若干发色不一长相各异的青年女子,这群人的服饰也十分古怪------他是误入权利的游戏拍摄片场吗,红头发是谁,珊莎,凯瑟琳......不对她们没有这么老啊!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因为他最先看到的两个老人正你来我往地喷吐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他们不是坦格利安不会有瓦雷利亚语的戏份,环顾四周他也没有发现摄影师导演场务监视器他不是在拍戏------所以他穿越了吗?
他再度环视四周的装饰,根据自己的史学知识判断他应该是来到了中世纪的法国,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命运------穿越中世纪欧洲你好歹把我扔东罗马啊!这时候他感到那个红发老头拂袖而去,红发青年女子紧随其后,他被交给一个不知名少女,之后又被带进了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少女,黑发蓝眼,白皙而清秀,她正试图触碰自己,可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她是他的母亲吗?季庭柏一时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的母亲在他十岁时去世,他已经淡忘了她的样子,只能在看到照片时才能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和母亲的身份对应起来,作为一缕幽魂在漫长的时光中飘荡时他也曾想过或许他应该庆幸他的父母和舅舅舅妈都早早离世,否则他还会更自责于自己弃他们而去,他经历了三次至亲离去的悲痛,可他那个幼稚任性的弟弟该怎么承受这一切呢?这个母亲,她又能活多久?
没有多长时间。因为很快她就闭上了双眼,他被重新交还给那个红发的老妇人,感受到她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并且直到她死去时,他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从人格发展完全的青年退化成只知吸吮与进食的婴儿,他大约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塞萨尔。
这是一个法语名字,但并不是任何一个中世纪知名贵族的名字,这使得他在通过对话判断自己的身份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大的偏差。直到他出生那天见到过的那个美丽的红发女子带着她的儿子前来造访,他才从玛蒂尔达、奥托、杰弗里这几个关键词中判断出他应该是降生在了大名鼎鼎的金雀花家族,他是亨利二世与阿基坦的埃莉诺的孙辈,狮心王理查的私生子。
理查。理查。狮心王。
意识到这一点后,塞萨尔终于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者说重生其实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狮心王理查确实是他在中世纪的西欧人中少数几个有正向感情倾向的角色,说他是狮心王的粉丝也不为过,在他的了解中,狮心王确实有一个私生子,只是名字并不是塞萨尔,不过这不重要,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