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已下,众人不敢再言,当即一一退下。
不过直等众人纷纷离去之后,殿内侧门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竟是原本应该在沛国屯防的吴胜。
吴胜进入殿内,点首施礼后,噼头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说道:“阿政,郭先生真是聪明过人啊。”
“你能看出这一点,却也不算太笨。”王政闻言瞥了吴胜一眼,微微笑道:“方才众人之言,阿胜你怎么看的?”
“阿政你都说潘章不忠不义了。”吴胜大大咧咧地摆手道:“自然是该杀了,我没什么意见。”
“那么株连三族,悬首示众的处罚,你是否觉得太重?”
听到这话,吴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道:“方才祢衡说治乱世,当用重典,他们读的书多,既然这般说了,想来是有几分道理的,只不过...”
顿了顿,吴胜道:“潘章和他的那些亲兵也确实算是立了不少功劳,这般下去,俺恐怕会让不少人惊惶不安,甚至觉得虎死狐悲,阿政,所谓“过犹不及”啊。”
“什么虎死狐悲...”王政哑然失笑,不由轻叱道:“那叫兔死狐悲!”
“兔子死了狐狸应该开心才是,哪里会悲痛呢?老虎死了才会这样吧?”
吴胜反驳道:“战国策里不是说狐假虎威么?”
“哈哈。”
王政被逗乐了:“不错,看来你最近确实有在读书啊,那便跟你好好说说。”
“潘章不仅有功,也算有一定才能,若是单单贪腐倒也罢了,杀张环一事其实也已引起公愤,但本将依旧可以容忍,唯有一点,却逼的本将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
说到这里,王政拍桉而起,双目射出如电神光,注视着吴胜,一字一顿地道:“这狗才不该骗我!”
潘章不仅有才能,有功劳,关键从青州之时便时长负责守城练兵等要紧事务,早已和徐方一样锻炼出独当一面的能力,关键是还入了系统,忠诚锁定,思想钢印,几乎绝无背叛的可能,若从利益上考虑,实在是不该杀的。
原本的历史上,他同样品行不端,奢侈贪财,经常设立军市,又劫杀将士以获得财物,多次不遵循法令,监司检举报告,但孙权念其有功始终未予深究,最后不仅得到善终,还位列“江东十二虎臣”之一。
说白了,原因不过是“人才难得”罢了。
对于王政而言,如今也同样存在“人才难得”的问题,尤其是相比黄忠这等勇将而言,潘章、于禁这等擅长守城的将领其实对于四战之地的徐州更稀缺,更重要。
但拥有系统、先知的王政比孙权更有底气一些,也更有底线一些。
底气在于他最大的依仗永远是“兵”的层面,而非“将”的层面,只要经验足够海量,堆出的高阶兵数量越多,那么“大将”的重要性自然便降低很多,最多成为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即所谓的有则欣然,无亦何妨。
也正是这个底气,也让王政无论是在自身的道德方面,抑或是对臣下的道德要求,都与一个真正成熟的政治家相差颇大。
他的道德底线更高,对臣下们的容忍程度却也变得很低。
潘章所犯的“欺君”之罪,若放在乱世里的其他诸侯,自然是罪不至死,但在王政这里,却是其罪当诛!
但这个理由不能放在明面上去说,因为王政此刻并不是真正的“君”,这个理由难以服众,所以才会用贪腐,妄杀袍泽来诉之与众。
当然,也不能说王政要杀潘章纯粹是出于私愤,还有另一个关键点。
便是天军势力这几年发展的实在太膨胀了。
获得过的胜利越是多,所谓的“有功之臣”也自然如过江之鲫,尤其是青州这类嫡系人马的骄矜之气更是愈发盛行,黄忠之前与几个青州军都伯冲突已可管中窥豹。
这个事情,便如当年在赵县特地选出吴胜来当众鞭笞一般,在王政的意识里,此时本也确实需要再找一个“嫡系”,找一个“有功之臣”出来杀鸡儆猴!
吴胜这个总角只能狠心到打屁股的程度,潘章却是舍得直接下死手的。
“唯因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潘章既然要死,便让他死的惨烈一些吧,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王政沉声道:“咱们军中多是不怕死的好汉,如果单是一死,恐怕难为后来者戒,我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将潘章也夷三族的,只不过...”
“只不过他毕竟算是和咱们一路走到现在的旧人,阿政你始终还是下不了这等狠心。”
吴胜默然片刻,接口叹道:“潘章也确实怪不得咱们,咱们上一次同去东成的时候,俺见他太重个人享乐,便提醒过了,将军既然要吃苦胆,咱们这些人自然是要陪着吃的,你这般享受,如何说的过去?”
“可惜啊,这厮终究是没听进去。”
“他既然是你带入咱们军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