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心跳,呼吸,敲门导致的震动都聚焦到我的额头,像是要从我的头里钻出来一样,一声又一声。
最先冲进房间里的是雨夜骷髅乐队的鼓手尼尔,他蓬头垢面,黑色眼线有足足一厘米粗,裤子掉在裆上,脸上脖子上蹭着深浅不同的红色,一定是刚从酒吧里出来。他快速搜寻一圈,奔向倒在地上昏厥样一动不动的莱拉。
加文跟在他后面,他穿着薄薄一层格纹睡裤,大衣裹在睡裤外头,三步并作一步,撞歪了茶几,跳向被绑住的我。
“你还好吗?”他手忙脚乱地检查我并熟练地将麻绳解开,给我松绑,并把我抱进怀中。
委屈,懊恼,羞耻,这些情绪都迸发出来,我哭出来,他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
莱拉在鼓手的搀扶下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我俩说道,“你怎么才来。”
加文冲过去,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墙上,“莱拉!”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大声地说话,情绪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我们互相分享。”莱拉艰难吐词。加文睁大了双眼,迅速地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避开他的目光,瞥到他手上的力道加重。“我说过,让你离我们远一点。”
加文满脸狠绝,巴不得把手里的脖子掐断了似的。莱拉想咳嗽但是却咳不出声来,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享受。尼尔想让加文松开手,他慌乱地在加文的手臂上刮来刮去,“文尼,你轻一点,莱拉的嗓子是上过保险的。”
“请松开她。”一个成熟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短促有力。加文闭上眼睛,不甘心地吸了吸鼻子,一拳打在墙上,收了手。尼尔扶起莱拉,我们齐齐向门口看过去。
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亚洲面孔,四十多岁,也许五十岁。“田中先生。”莱拉边咳嗽边这样称呼他。
他神闲气静,在我们一众狼狈疲惫的小辈面前,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他走到加文面前,每说一个字,感觉都像是有颗粒在嗓子里碾了一圈,鼻音又重,声音的层次多且混杂,“一段时间不见,你变瘦了。这位是,”他只微微侧一点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加文侧身迈一大步,挡住他的视线,亘在中间,“离她远一点。”
那男人轻笑一声,“无意冒犯,我以为她是你们今晚的客人。”他分别点了我们四个人一眼。
加文握紧了拳头,“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我还不清楚这个田中先生和莱拉的关系,但他们说话矫饰的方式如出一辙,喜欢含沙射影,扭曲引导。
“是我失礼了,不是客人吗?”田中先生向前一步,逼近加文。
“这是绑架!”加文踢了一脚挂在他腿边的红麻绳。
“你没有证据。”田中先生摊开食指,以运筹帷幄的姿态回答着加文的责问。
“又来了,又是这一套,真该死!你又准备把她摘得一干二净。你们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加文推了田中先生一把,对方没有动。
莱拉把鼓手递来的水杯泼向加文,并用手指着他,插话道,“是我令人失望吗?叛徒,你才是最令人失望的。”
田中先生摇头,示意莱拉不要吭声,“不要忘了,加文冯德莱恩,你们两个一直以来都是共犯。”
“收起你恐吓威胁的那一套,我早就离开莱拉了。”加文大声道。
田中先生继续摇头,把噤声的莱拉安置到沙发上坐好,“可我手里有你们最近还在联系的证据。”
听到这话,加文的神色变了变,垂下头,默默走向我,拉起我的胳膊,问我,“你感觉怎么样,腿有没有不舒服,能走路吗。”
“我没事,除了小腿刚刚站起来有些麻,没有什么事。”
他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们,和我站在一排,和刚才想要保护和隐藏住我的态度截然相反,像是要给对面三个人看清楚我的脸,“田中利郎先生,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管好你的当事人,我们相安无事。你处理过那么多案件,应该最了解,同谋才最擅长背刺。如果莱拉再出现在这个女孩面前,哪怕再一次,我会杀了她。”
那个田中先生听见了,故作姿态向我点点头,补了一个寒暄的礼节,同时加文拉着我往门口走。
莱拉咯咯咯笑起来,“韩瑾,“她在背后叫住我,我停下来,加文也顺着我停下来,一起等她说完这句话。
“不用谢。”
她的尾音里带着笑意。我的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快步冲进电梯里,把加文推在外头,“让我自己冷静一下。”等我到达一楼时,加文从楼梯通道跑出来,为我推开酒店大门,那股令人厌恶的无花果味的香水味萦绕在我身边,他强硬地拉住我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即使你现在不想见我,也让我先送你回去。”
他怒气冲冲地走在黑暗的街道里。“我说过的,如果莱拉联系你,你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