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粒粒玻璃碎,发着细光。“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的。”
他扑哧一声笑了,“也不知道是谁上周在我旁边几分钟就昏睡过去说梦话打呼噜的。”我的脸唰一下子红得发汗。
他挑衅式地把手腕送到我枕头下面,“还不让说,说了就咬人。”
“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咬你了。”他的手指搓搓我的头发,“没喝多少酒,就爱不认账。”
“那当时情况特殊,那你知不知道言传身教,就是说,不仅要讲授知识,也要真实体验,这样记得就更清楚,是你当时问我是什么意思的。”
加文身子往我这边挪,他的衣服摩擦被子的声音窸窸窣窣。一股又一股香气向我冲过来。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冲过来。
他每移动一下,混合的香味就冲来一次,覆在我身上的茧就剥落一层,直到现在浑身上下烧灼,只想掀开被子。咬我。他停在几十厘米开外,默不作声无辜地看着我。綷縩衣声渐弱,被子里的我双手双脚都紧紧绷着,我在期待些什么。
“你好美,好不真实。”加文换了个姿势,平躺在自己的双手上,出神盯向天花板。盯了没几秒,他猛地转过头看我,“你现在真就躺在我的旁边,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学他躺平看天花板,“说不定呢,我不是真的。你看,蜡烛亮着,灯亮着,窗外的月亮亮着,眼珠子也亮着。
这些亮亮的东西,从不同的位置散发光芒,落到你眼中的时候,通过瞳孔,通过那微茫的时间差提供着信息。你的大脑,汇总了这些信息,建立起画面。你以为你看到的东西,也许,都是一种虚拟。我也许,并不存在。”
余光里的加文很沉默,呼吸甚至也变弱了,我听不到他呼吸的时候清浅地摩擦被子的声音了。
我转头看他的那一瞬,被隔着被子裹起来。他把我从墙根里搂过来,半撑着胳膊,筋肉硬起来,表情头一次这么冷厉。从脖子到脚跟,我被软绵蓬松的被子包住。这棉被像是一个巨大的绒毛做成的茧。
记住,柔软的茧也会危险。因为隔着这份柔软,坚硬的触碰会变得异常明显。
譬如,他的脚掌勾住我的脚掌时,全身上下的感官会都瞬间集中在脚上。二十四年来,我头一次体会到,痒。不止脚心的痒,不止皮肤的痒,而是一种要破茧的痒。
他的脚丫子游摆着,滑歇着,如同如鱼得水,脸上的笑容狡黠得很,眉下的鼻眼似在炫耀。
“感觉到了吗,我的存在。”他把脸彭得一下埋在我肩头的被子上,“你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我深深憋气了几回,“感觉并不一定是真的。如果你,还有我,都不存在,那么不论是我的眼睛看到你,耳朵听到你,现在感受到的你,就都会是虚拟。”
加文继续埋着脑袋,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加文,在我碰到你之前,会有千千万万种虚拟的可能性,但自从我碰到你之后,在我的世界里,只会变成想让你在我身边,这唯一一种,虚拟的真实。看着加文忿忿挪回床边,这句话我没有说。
“今晚暖气太热了。”眼前这个衣着宽松背心和半截短裤的人扇着风自言自语。“要不要把暖气调小一点。”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加文再一次机警地往后挪了挪,“如果你睡不着,要不要试试听我写的一些歌。”
我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才艺。他把耳机给我戴上,调好音频,按下播放键。
短暂的绝对空寂之后,空灵的声音若隐若现,仿佛漂浮在水中。随后,一滴变化作一串,一张变化作一叠,一声叮咚,变化作一整曲。复杂的乐律组合之中,有一种暗涌的频率,不高不低,不前不后,我伸手侧耳听,那频率就转弯绕行走,反复追逐捉摸,我都寻不到,踪影不定,应该是很耗神疲惫的,可一曲下来,我沉浸其中,根本不知道十分钟已经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加文这会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好像我丢了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东西分明在你的曲子里,明目张胆叫我。可我就是看不见。”
他盯着我看,像是要盯穿过去。起身在桌子上翻找一下,那来一张纸。是这首曲子的乐谱。“这曲子的名字叫做,”加文趴过来,把纸举起来,从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里,我看到,盲。
“这个名字很有诗意,很贴切。”我们都沉浸在一种悠然心会的,默契的喜悦里。
“你知道有些人喜欢刺激,直来直去的,话都说清楚,事情做明白。不喜欢推拉,觉得来来回回磨叽。”他凑过来。
“但是我发现,你喜欢的,对吧。即使我不说出来,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吧。”
接二连三地被别人点明自己都还不清楚的习惯和喜好是什么感受呢,就像是刚刚温酒入肠,对上清风啄面,整个人晕晕乎乎地神魂抖擞。
我在心里默默点头,是,我好像就是这样的。
正想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