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12月13号,周五)(2 / 2)

八十天 金青枝 1720 字 2023-08-07

拥抱问好,不出所料地,她坐在了他的左手边。正当我要收回我的眼神时,盖塔回头看了一眼,我落在她的扫视之内。她睁大眼睛,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夹在我们之间数排的人全部都向我看来,我很用力地笑了一下,挥手打招呼。

唯独,他并没有回望。

上课铃响了,每一个小组开始依次展示项目成果。桌面沙盘游戏,模拟马术比赛,虚拟现实过山车。目前为止的汇报都平平无奇,乏善可陈。塞巴斯蒂安从上课开始,便在专心致志地打字。我猜想他一定是在做另一门课的作业。

“安德烈和马斯什么时候来。”我轻声凑过去问他。塞巴斯蒂安撅了撅嘴,一挑眉毛转过头满面疑容地看着我,仿佛我刚刚用中文证明了吉尔布雷斯猜想,匪夷所思。

“我肯定告诉过你,马斯因为马路结冰滑倒摔断了腿,而安德烈因为法国的新税收法案正在组织公交罢工。”他神色严谨,语速平缓流畅,仿佛用英文陈述了一遍乘法口诀表,蜻蜓点水。

经塞巴斯蒂安讲来,这门游戏设计课听上去简直和马斯与安德烈毫无关系。我点点头,正准备起话,突然感到难以开口,因为教室里变得非常安静。

向前一组项目致意的稀疏掌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是盖塔还有她周围的三个人起身,准备上台发表。

她皮肤白皙,脸颊因为激动或是紧张浅浅发红,嘴角的微笑挂在那里像灿烂的月亮。盖塔确实有这样的魔力,她可以不动声色地将四周变为静谧的黑夜。所有人只能从一片沉厚浓郁的安静中屏息窥探,小心翼翼地观赏她的容色举动。

“嗒嗒嗒嗒嗒嗒。”我由衷敬佩塞巴斯蒂安,他勤奋地在键盘按下的打字声,仿佛是这间超自然的教室里唯一自由的风声。

“大家好,我们是西蒙,盖塔,加文,瑞秋,接下来将展示音乐故事书这个项目。”个头最高的男孩子说了很长的简介,而我的目光只盯在那个叫做加文的蓝衣服的男孩身上。

他低着头,眼神总是盯向一处,看上去不如其他人外向,被唤到的时候会露出一个硕大的害羞的微笑。他的笑容映衬得他的鼻梁下的阴影有些忧郁,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笑容。加文站在西蒙斜后方,和盖塔全程没有任何互动。

听到盖塔开始向台下征询问题,并致谢,关于“音乐故事书”项目,我的收获沉淀成了一句总结:加文有德国口音。

塞巴斯蒂安停下手上的活,“槿,快到我们了,等下用你的电脑投影。”

我正要点头同意的时候,一个身影探出挨在我旁边。“好久不见啊。”马斯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帽子,径直插入我和塞巴斯蒂安的对话之间。他活蹦乱跳,看上去已经从摔断腿的不幸事故中全然康复。

马斯作为为数不多的瑞典本地人,在组队时十分抢手。我的法国队友安德烈通过他俏皮可爱,含糊不清的法国口音率先获得了马斯青睐。我涉世未深,也轻松入伙,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灾难般的组队形式。塞巴斯蒂安因为反应迟钝而丧失了组队主动选择的权利,最后填补进入我们的四人小队。

我会永远感谢塞巴斯蒂安当时那句局促的问好,“你们现在几个人,可以再加我一个吗。”在接下来的四周里,他严肃低沉的声音就是这个项目持续的福音。

我们缓缓步入讲台。马斯开始介绍,“我们将展示一个使用实体战舰模型的增强现实游戏,如同桌游一般,竞技双方各持一色,通过手机端的虚拟投影互相射击,被击中的战舰损耗生命,直至血条耗尽,决出胜负。”

塞巴斯蒂安全程保持着亲切的笑容,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到我了。“我们对这款游戏进行了可用性测试。从效率,出错率,满意度,学习成本等多个维度进行了分析。从测试结果来看,在加入了声音模组后,除了满意度以外的指标都没有显著提高,表明在传播信息过程中,视觉信息通道相较于听觉信息通道具有主导地位。”

我的余光撇到加文,他正抬头看向台上。

“与此同时,触觉信息通道所表达的含义有限,在游戏交互中并引起用户的注意,我们没有收到关于这方面的反馈。”我决定看一眼加文。

于是我转头看他,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对着他说,“在测试的过程中,我们在用户反馈的基础上进行了两轮音效方案的迭代。”

在话音停顿时,我很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而他躲开了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