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太监李正将清风楼封了两个时辰,在里头搜了个底朝天——这消息压根儿就没法压制。
只因清风楼日常就是官宦人家女卷的常来常往之地,这回自然也有在楼里的夫人小姐,她们也被李正直接封在楼里,被逐个盘查后才放走。
年后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清风楼三番两次出事儿,偏偏几乎成了是非之地,幸而从无血光,众人皆道是树大招风,受了近期淮安官场的波动连累,而真相却只有事中人才知道。
宋瑾站在人群里,目送着夏清风登上李正带来的马车,她站在车前回头往人群中一望,视线却澹澹地在他脸上扫过,抬手抚过云鬓,将一只凤钗扶正,垂头嫣然一笑,便干脆地低头进了车厢。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若盯着她的手看的话,就会看到她的手势讲究,奇异地优美,而那手调整过凤钗之后,钗头凤衔着的三颗红宝石便少了一颗。
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视线中,周边的议论声骤然变大了。
“我可是第一次看清楚清风楼的东家,哎幼,徐娘半老,犹自动人。”
“可不是么,这红衣被她一穿,格外好看啊。”
“难不成连太监都对她动心了?”
“嘘!你可别瞎说,那可是镇守太监,小心被抓走。”
“嗨,镇守也是太监,你不告我不自守,谁会没事来抓人?”
“也对,风流太监可比太监像个男人,难道还怕听?”
旁边两个在隔壁楼喝酒的书生议论着,他们有功名傍身,由来比一般人多几分闲心,一人拉住宋瑾,问道:“哎!你是在清风楼做工的吗?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瑾抬头,眼中有些通红的血丝,冷冷地盯着那人。
“哎,这老妇,怎地眼睛如此凶狠?快走!快走!”书生被他盯得心中发毛,一把甩开,连叹古怪,又去找别人问了。
宋瑾便默默地跟着人群散去,暮色拉长了孤单落寞的身影,任谁看,这都是个被生活消磨了的干瘦老妇。
可是他的心中,却尽是夏清风方才那一笑的从容。
那枚凤钗,是多年前他所赠,夏清风曾经与他笑言过:钗头红宝为凤鸟三条命,若遇到难事,便是少一条命,也还有两条,让他不必着急。
而她方才的手势,却是告诉他,他的身份行迹已经暴露。
他容貌恢复不过半日,今日离开周宅后,也是做了伪装才进的清风楼,李正却在这个时候迅速追来,怎么办到的?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是沉淮带着苏芽等人入住李正府里的时候?
宋瑾拐进一间饭铺,要了一碗汤面,埋头吃下,然后又去了码头,上了停泊在偏僻处的一艘小船,小船划行一段路,再停下时,船中走出一个书生,深蓝色的袍子,深蓝色的方巾,文弱儒雅,在岸上赁了一辆马车,一路进去内城。
华灯初上,镇守太监李正的府上灯火通明,夏清风已在亭中奏唱了一个时辰,片刻不曾消停。
周边听见乐声的人都说,太监跋扈,这位李镇守的排场大,竟然将清风楼的楼主当歌姬用,为此不惜亲至清风楼抢人。
李正坐在亭中,看着一身红衣烈焰的夏清风,笑道:“夏楼主技艺惊人,咱家今夜是开了眼界了,只是如此弹唱不停,究竟辛苦……听说你不愿更衣,难不成是在甩脸子给咱家看?”
“李公公,请你自重。”
夏清风满面风霜,怒视李正:“你将清风楼也搜了,琴曲也听了,如今还不放我走,究竟是要为何?”
“哼,为何?给咱家装傻呢你这是?”
“我为何要装傻?清风楼做的是清白的生意,你今日所为,必将害我无法谋生。”
“谋生?”李正招手道,“过来吧,咱家这就给你个谋生之道。”
夏清风不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正怪笑道:“让你认人你不认,让你陪睡你又不陪,小脾气倒是倔的很。听说当年那人身边有个死心塌地的痴情红颜,莫非就是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我回去,大人莫非以为淮安城里的御史都是闲着的?”夏清风板着脸。
“急什么?拿御史来吓唬咱家?”白胖的太监转动手上的酒杯,自以为意态潇洒,“咱家不过是找个对食,你陪谁不是陪?他不过就是生了一张小白脸,又被圣上厌弃,早已失势,论境遇,如今与咱家相差十万八千里。跟着咱家不吃亏。”
夏清风怒目而视,按在琴上的手指勾紧了琴弦,这老太监知道的太多了。
只是,李正身后寸步不离地站着六个精壮魁梧的汉子,她从清风楼里出来前就被搜了身,一时半刻竟然没有得手的把握。
“你看啊,如今你已在这里奏唱甚久了,可他却连半分人影都未见,可见并不对你情深意重,不如你这就改换门庭……”
李正话说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