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斗法,向来无孔不入。
曹开河给邱奈成做局,让人趁着邱奈成不在淮安,跑去漕督府说合儿女亲事,这事儿本就透着蹊跷。
历来女儿高嫁,曹开河这个漕运总兵官纵有临清伯的爵位,也未能真正与邱奈成平起平坐,二人同事数年,却突然在此时来一出求娶,时机选的实在是巧。
邱奈成比漕督夫人敏锐,既有察觉,便索性顺势而为。
不过,他们堂堂淮安府城两位大官,斗法作妖、角力添堵,竟然顺手就把苏芽给做进了局里,无名无姓的小棋子儿要是知道了,估计做梦都会跳起来,给他们一榔头!
苏芽当然不知道,她此时正在临清伯府里看戏。
“苏芽,昨日理刑那帮人过来的时候,你在哪里?没受惊吧?”
曹青媛一大早便将苏芽召唤过来,说自己昨日气坏了,便没顾得上苏芽,回来后才醒过神,担心了一晚上。
苏芽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张明艳艳的脸,分明天真爽朗如旧,却硬是让她看出了一丝做戏的味道。
曹青媛这是怎么了,演技下降了?往常跟她说话时,可没有这股子装腔作势。
还有旁边的那个王承佑,苏芽垂眸看着朝阳在地上投出的斜影,勉强忍住了一个哈欠,这才卯时刚过,表兄妹就要共同接见自己这个书坊小跑腿了?
“曹小姐费心了,苏芽不过是小小一个讲话本的,昨日确实很是惶恐,您日后就别那么抬举我了。”
曹青媛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话不太对味,她仔细打量苏芽的脸色,过去拉着苏芽的手:“苏芽,你生我气了是不是?可是昨天到场的小姐那么多,我真没顾得上你,也是该怪我的。后来我也去你那间看了,没看到你。你人去哪里啦?”
苏芽轻轻抽回手,行了个福礼,道:“曹小姐多虑了,苏芽怎敢怪您?昨日我就在房中。”
“啊?那怎么……”
王承佑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此时也迅速将一双眼睛投注在苏芽身上。
苏芽将手往半空一指,道:“我在床帐上。”
曹青媛瞪大了眼睛,王承佑神色古怪,苏芽澹定自若。
“苏芽,我不知道你会功夫。”曹青媛说。
“哪里需要会功夫?”苏芽失笑,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家中食粮不足,自小就是到处去找能吃的野菜野花拿回家做饭菜的,除了地上长的,还有树上结的。”
她指着院中一株大树,“像那样三丈高的树我都能爬,何况数尺床架?昨日那帮子衙役来势汹汹,甚是吓人,我平日看多了话本子,故事里的龌龊事比眼见着的都要多些,我的胆子就比别人的都更小些。惊吓之下,来不及多想,人就爬上去了。”
曹青媛回想着厢房里的大床,那床柱每根都有小儿手臂粗细,四根柱子之间又有围子相连,挂着厚厚的床幔。论承重,确实能够撑得起苏芽这种体量的女子。
她脸上倒是真的有些如释重负的滋味,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到底哪里好?却是没再说。
王承佑的脸上若有所思,始终也没说话。
苏芽心中却是有些不耐了,经过昨夜沉淮的教训,她隐约觉得昨日曹青媛的抬举不同以往,却又一时想不清楚其中关窍,所以此时只想离得远些。
“曹小姐,今日我来得急,没往书坊取话本,一会儿是否还需要再送来?”
曹青媛有点儿心不在焉,敷衍地点头道:“行啊,昨日让你受惊,我心里过意不去,让人给你备了点儿压惊的,一会你就带回去。”
苏芽也不啰嗦,毫不迟疑地开熘。
所谓“压惊”的东西,却是两锭银子,这可是苏芽从未见过的压惊之物,她揣着银子走在路上,心里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天再在各府后宅一走,那点子抓不住的异常感便逐渐落实了——因她昨日也在场,所以赴宴的几家小姐没当她是旁人,议论中说起理刑的衙役只是站在厢房门口叫唤得凶,竟是大部分房间连门都没碰。
到了傍晚,她心事重重地往家走,却在绣衣巷口看见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影。
薛军的二婶,薛二贵的婆娘。
她怎么摸到这里来了?
苏芽躲在一边,看着薛二婆娘连敲两家院门,打听“一个叫苏芽的话本娘子家”或者“一个短腿的少年人”,便在她准备敲响第三家院门时,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肘。
“你来这里做什么?嫌得的教训不够?”苏芽地问道。
薛二婆娘受惊,看见是苏芽后,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喊着“苏姑娘救命”,一面去抱苏芽的腿。
苏芽迅速闪躲出去,可薛二婆娘这一嗓子嚎得实在是狠,前面两户院门里的人大约并未走远,纷纷重新开门探头来看,就连颜氏也开了门来看。
苏芽只得把薛二婆娘扯起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