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的头上,戴着一顶飘着鲜红飘带的祭祀冠。在数年前,在还有岩浆祭祀这一旧习时,跳入岩浆的牺牲品,要戴着这样的头冠在岩浆边举行仪式。茜伯尔曾戴过一次。之后,这样的岩浆祭祀习俗,被彻底废除了。但今天,封长再度戴上了这样的冠冕。他像是一颗滚烫的刺,出现在她的眼中。——而他也在此时抬起了头。他踏着漆黑的能量而行,鲜红的飘带飘舞在他的脑后……“和我一起,陷入沉睡吧。”茜伯尔说:“哥哥……诅咒是由信仰诞生的,我们不能,再放任它继续下去了。”封长看着满身诡异血纹,如同怪物的她,摇了摇头。“哪怕是痛苦的活着,也比永恒沉睡要好,你无权,决定人们的生存方式。玖神是邪神,我不会听信邪教徒的一切话语。”封长说:“不要……骗我。”“我说的,从来都是真话。”茜伯尔说:“——是你们的信仰,让真话失去了真实性。”“放苏明安走。”封长一眼就看见了她旁边的青年:“他是无信仰者,你不该牵扯到他。”茜伯尔听了,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伸出手,触须拉着苏明安的身躯,将他的高度维持得和她一致。“这是与我签订了契约的冒险者,这是永恒的,玖神见证的契约。”她说:“……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你这是连累无辜!”封长伸出手,漆黑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逝。无数触须朝他扑来,都被他这弯月般的一刀斩断。他在空中跳跃而起,一刀斩向茜伯尔。茜伯尔叹息一声。“……为什么非要对我出手。”她说。一根格外粗壮的触须,在同一时刻,穿透了封长的胸口。“簇。”鲜血喷射而出,他甚至没来得及挥下哪怕一刀。位次第二的“泯灭者”,终究只在人类的范畴。他无法抵抗神明之威。封长吐出一口血,他的身形被触须强行凝在空中,它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炸裂而出。他的眼神迅速涣散下去。但在此时,茜伯尔的耳边,却突然响起“嘭”的一声。她回头,近乎仓皇地回头,看见已经被异化了的苏明安,左腿突然被炸得粉碎。在剧烈的疼痛中,苏明安的眼里恢复了清明。这一次,他的炸药放在了左腿处,且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剧烈的疼痛,会让他短暂清醒。即使刀片被茜伯尔收走,他也提前在身体各处,都存放了米迦乐定格过的炸药,现在,它们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伸出手,掌心朝着被触须贯穿的封长。“不朽。”他说。一道红光闪过,封长身上喷涌而出的血被强行止住,在“不朽”技能的催动之下,他的生命维持在了最后十秒。封长斩断触须,在茜伯尔失神之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破坏力,如同利箭般朝着她扑来——茜伯尔没有再动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明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里有着几乎能够沉彻夜色的寂寥。极具毁灭力的黑刀朝着她当头斩去,而她只是攥紧了手里的彩色糖果。“……你也不接受这个结局吗,苏明安?”她说:“就连你,也不接受吗?”她闭上了眼。如果经受苦难是命中注定的,那她就必须承认,即使是这样的她,也是独特的一个人。然而,她越是卖力,越是执着于爱与希望,这份无力就给予她更多毁灭与死亡的念头。到了最后,她的身边依然空无一物。“唰!”黑刀落下。这一刀,没有砍下她的头颅。一股大力,拽着她的红袍往后拉,封长斩开了和她连接着的下肢触须,将她强行拉出了这片触须构成的泥沼。他拉扯得很费力,胸口的贯穿伤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的呼吸也极为粗重,血珠顺着他被刺伤的手不断落下。不朽技能只能强行维持他的存活,不能恢复他的健康状态。“……不要,救我了。”茜伯尔说:“我们是怪物吧,不要……再救怪物了。”封长将她拉出了泥沼。他拖着她,一步一步地拖着她,他的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它扯在他的后颈处。“……”茜伯尔双眼睁大。他们是血亲。一股漆黑的能量,从她的手臂蔓延上来,灌入他的身体。玖神的力量、诅咒的力量,从她的身上不受控制的漫出,灌入他的躯体,而随着这股力量的流失,那遍布穹地的触须也开始回缩——鲜红的线条,开始从她的身上消退,她疯了般地召唤触须,再度刺穿封长的胸口,却只能迎来一阵阵“不朽”的红光。“——我叫你放手!”她疯了似的叫着。“唰!”“——放手!没听见吗!”“唰!”“——封祺祺!混蛋黑暗魔王!给我放手!”“唰!”鲜血漫开。触须一根一根刺穿封长的躯体,在他的身体里开了一朵又一朵漆黑的花。她近乎疯狂地刺着,手臂,手掌,小腹,胸膛,大腿……他的身体被刺得千疮百孔,那只大手却一直牢牢攥着她的手臂,一直没有放手,泯灭在他的周身环绕,将周边的一切触须扫开。他强行卡着茜伯尔的手臂,不让她逃离。他不是在救她。他是在,用他生命的最后时间,抢夺她身上的力量,以阻止她。“……我就知道。”茜伯尔停止了挣扎:“我就知道……你这种人,从来不会幡然醒悟。”她看着神情不变的封长,看着他染血的祭祀冠下,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眷恋,没有同情,没有一丝对她的亲情。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然在痛恨玖神的力量,他依然,要和她作对。“茜伯尔。”封长忽然开口:“……答应我。”“从今以后,你就是……”十秒到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掌便忽然无力地松开。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