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十年前,那时他还小,不曾了解过这件事,也没听过任何当地官员上报给朝廷过。
他看后又震惊,又疑惑,召集了手下主簿文官去查那件事,但都没有在官府找到任何记录。
越查越疑惑,他这才亲自将东西送到了桃李镇,想知道阿拂不惜越境查的事,是为了什么。
后来随她进了鬼市,又匆忙出来,一出来就见到自己的嶷川惨遭诸多横祸。
让他没时间去思考那件事。
此时听到这里,赵乘渊捋出了因果,问道:“你是说,是十年前,三百个乡民砸了陆京元的金身庙宇,所以他的符灵就要杀三百个人为他复仇?”
“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做杀人诛心,对一个符修来说,毁金身,砸庙宇,就是杀人诛心。金身被碎,庙宇被烧,害他大道崩碎。那些愚民害死了他!害死了天魔乱世时庇护他们十年的恩人。”提到这件事,渔火情绪很激动。
她道出了那时的详细经过。
陆京元下山之后,去了那些怨念深重的地方,一路渡化。
那次陆京元遇到的,是一个被疫魔最后祸害的染了瘟疫的村庄。
村上两百九十三口人,无一幸免,全部病殁。
这些死去的人,带着最痛苦的记忆,成为了会散步瘟疫的疫鬼。
陆京元将整个村庄封锁,断绝了疫鬼外出的路。
他每日清理村落,白天消杀残余的疫气,晚上超度凶厉的疫鬼。
两百九十三个疫鬼,需得筑道坛,超度九九八十一天。
然而在第八十天夜里,陆京元忽然一身修为化为虚无。
道坛之上,超度被中断,那些疫鬼忽然反噬,群起围攻。
渔火将多年来的一腔恨意,倾泻而出:“只差一天而已,他本可顺利超度那些疫鬼,彻底祛除疫源!都是嶷川的愚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毁坏他们山水的是你们当地的狗官,关我们主人什么事?他们懦弱,愚蠢,贪婪,又自私自利!他们既要讨要官府发放的异地枉死人口,接纳意向金,又要就将仇恨转移,认为是嶷山上的盛大灵气,让那些乱葬岗的尸气复苏。可笑不可笑。”
“三百个人害死我的主人,我杀了那三百个人血祭他,冤有头债有主,这很公平不是吗?”
听后,赵乘渊捏了捏指骨,忽而一拳砸在城墙上,“嶷川县令何在?”
顿时,有个身着县丞服制的人,躬身出来:“启禀郡王,县令于白天,葬身于洪流之中……”
赵乘渊微愕,他赴任博淄之后,因为听说了赤潼岗的事,曾特意来过嶷川县,询问情况。
当时那位在嶷川年数久远,资历深厚的县令还一脸骄傲地说,赤潼岗已经被高人封印,再无危险。
当时他还天真的以为这位县令,是个安分守己之人。
后来那日抓到隔壁来的暗卫,他看过那秉笔记录的文书后,又命人去问了嶷川县令。
得到的回复是,并未有文书记录,想来是坊间人随意编造的故事。
却没想到,赤潼岗的真正始作俑者,才是这位嶷川的父母官。
“死了啊,”赵乘渊冷哼了一声:“死者难追究,生者罪难逃。县丞你说,当年之事,为何不上书朝廷?”
那县丞颤抖了一下,闭眼道:“臣无话可说。”
赵乘渊气急而笑:“好好好,你果然知道。知而不报,视为同伙,来人,将县丞下狱,择日问审!”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一个小小县官欺上瞒下。
还为了那三百个忘恩负义的愚民,大动干戈。
连老师赠给他的神臂弩都请了出来。
犹记得当时,老师将此物交给他时的告诫:“此物一出,必饮血;用前,当慎之又慎。”
赵乘渊再度抬手,这次却是让城墙上的人放下手中弓箭。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主簿吩咐:“传令下去,明日开始新修县志,将十年前的事情如实添加回去;再在赤潼岗附近立碑,记下嶷川县令的错误行政,引以为戒,警示后人。”
吩咐完这些,赵乘渊向城下的人躬身一揖:“本王替昔日烧毁陆真人金身庙宇的嶷川百姓,向陆真人致歉。”
真相得以大白,被承认,经书渔火泪流满面。
渔火杀那三百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快感,如今听得博淄郡王这两句话,她的心中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喜悦。
尽管陆京元再也不会复活,尽管这个真相来得太迟。
渔火朝着经书欣慰一笑,随后天际一记惊雷,她的周身燃起熊熊雷火。
火光交映中,她将那半截桃符催动,送出了火海:“姐姐,勿念,保重。”
桃符落入经书手中,忽有磅礴且熟悉的灵力,源源不断进入她的体内。
她那头花白的长发,也逐渐恢复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