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杨敷一脸尴尬与为难的表情,李泰一时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只是想把自家兄弟婚礼安排的气派场面一点,结果却搞得亲家居然自惭形秽的要打退堂鼓。
想了想之后,他便又说道:“两家情缘正好,若非万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更改即定日期。就算有什么困难,两家一起解决。”
杨敷听到这话后,不由得又是叹息一声,对此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自北魏正光年间,天下便动荡不安,哪怕名门婚娶也都不免因陋就简、不再那么多的讲究。但不讲究是不讲究,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虽然说有的人家因婚失其类而多纳财货作为补偿,但李礼成这桩婚事显然并不属于此类。
彼此间门当户对,也不存在谁帮扶谁的问题。陇西李氏虽然在关西人势稍弱,但势位影响却毫不逊色,甚至还有超出。就杨敷这个大舅哥,眼下还正任职李泰下属,并且刚刚因为晋阳功事而被进封侯爵,是实实在在受到了李泰的关照提携。
这些名门世族面对寒门小户是固然是高傲得很,但在面对世族同类时轻易也是不肯低头的,而想要维持一种平等地位,无非是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具体在子女婚配问题上,你既舍得盛造华宅,那我就得厚给妆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既是看不起对方,也是看不起自己,面子肯定是没了,说不定还会好事变成坏事,彼此反目成仇。
如今李家堂舍装饰的如此华丽,可谓是满室生辉,他们杨家陪嫁的妆奁器具如果只是寻常物类,摆在房间里那也不美观啊!即便别的观礼宾客不作讥讽,他们自己也要觉得面上无光。
所以在那日派人入宅参观丈量一番后,杨家人便犯了难,他们提前打制准备的那些妆奁器物明显是匹配不上。而这事多少也怪李家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婚期临近才放这种大招,搞得他们猝不及防。
但他们自是不敢埋怨李泰,毕竟家里顶梁柱还跟着人家混饭吃。而且李泰回来可以放大招,一起回来的杨敷却接不住,也是能力和态度不行。
见杨敷沉默良久,李泰心中又是一乐,看来你们弘农杨氏也不行啊,那杨公还没断奶、也没给你们攒出一个杨公宝库。
心中恶趣暂且不说,他自然不能让自家小老哥阔到没媳妇,兼又要照顾杨敷的自尊心,于是便又说道:“之前杨司马舍弃家事共我同赴北州,多得司马坐镇于后,我才能无后顾之忧。此番户中有喜,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具礼致贺,兼补杨司马未能专注家事而生出的瑕疵。”
杨敷听到这话,顿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感激,忙不迭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使君言重了,卑职、卑职实在愧不敢当。此番北去,卑职情知所需劳累之事本就不多,全凭使君提携才得以功士之身归国,实在、实在不可再贪受恩惠……”
“两家成此良缘,自当情义用好。只要能助此一队新人顺利成家,余者枝节都不必在意太多。而我与司马也不只相共前事,日后还有许多事业需相扶持,所以司马你也不必过于拘泥。”
李泰又笑着说道,只要想立足于关中,弘农杨氏这种树大根深的地头蛇就有值得拉拢的价值。
他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借李礼成婚礼搞上一个直播带货,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彼此间将会长有互动,他在这里付出多了,杨家人如果心里有数的话,自然也得在别处给以补偿。
在听到李泰这么说后,杨敷便也不再多作推辞,只是又叹声说道:“户中叔父旧曾赞言使君虽不以年齿称长,但胸襟之博大仁义是在世许多以德义着称的乡士耆老都比不上的。卑职从事以来,感触愈深,这一番仁义若是不能推及于众,使时流皆感此德义之美,委实是有些可惜了。”
李泰听到这话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杨敷有感而发的客气话,但却没想到转过天去参加朝会的时候,居然得授雍州大中正一职。
大中正乃是九品中正制当中的核心人物,一言便可决定一个人的前程,乃是地位崇高的人望之选。但在如今霸府执政的西魏政权,官员选拔也不再以九品中正为准,州郡大中正渐渐便退化为一种荣誉称号。
不过这一荣衔也不是谁都有机会获得的,更何况雍州乃是关西首府、京畿所在,大中正这一职位又有这非凡的意义,李泰年未弱冠便得加授雍州大中正,也绝对称得上是一桩殊荣。
见到同殿之中杨宽一脸笑容的望向他,显然这一任命是跟弘农杨氏关系匪浅,李泰也不由得感慨弘农杨氏不愧是关中地头蛇,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可谓巨大,短短两天时间便能活动下一个雍州大中正出来。
同时他也不由得感慨,这些名族虽然遭受了六镇兵变的强烈打击,但至今仍然非常嚣张,居然将国家所设立的官位用作私情交际的礼物。
眼下他既是受益者,本身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等到来年当家做主的时候,一定得大力打杀一番这股邪风,堵死五姓人家垄断政治资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