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家庄园内,大多数崔氏族人都已经离开,只崔彦珍、崔彦穆兄弟两人仍然留坐堂中,只是各自脸上都有一些不安之色。
之前独孤信率员匆匆入庄,观其神情焦躁模样,任谁都能瞧出独孤信心里对李泰的看重。但他们一家却借了独孤信的园业,要在这里联姻招待独孤信所看中的人,也实在是让人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李泰那里虽已明确拒绝,但独孤信这里总也需要解释交代一番,故而两兄弟虽然有些不想面对,但还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怀有此类心情的倒也不唯他们两人,独孤信在率员将自家小娘子引回后便送入庄内后院中安置下来,得知崔家两兄弟仍然在前堂等候,心中也不由得烦躁再生,庭院中徘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前堂走去。
堂外两人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连忙站起身来一起出堂迎接,见独孤信身影出现在门前,便抱拳作礼道:“河内公……”
独孤信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挤出几丝笑容,抬手对两人说道:“入此堂中不是别户,两位不必拘礼,请入座。”
三人各自坐定下来,却都不知该说什么。
名义上崔家两兄弟虽然也是独孤信的妻族长辈,但彼此间的资望势位却相差悬殊,甚至年龄都比不过。崔彦珍跟他这女婿岁数相差不大,崔彦穆却要比独孤信还要小了近十岁,也实在摆不出什么长辈姿态。
彼此沉默不言,气氛更加尴尬,独孤信视线落在桉上仍留的茗茶,便干咳两声、没话找话的说道:“南人饮食久不品尝,于堂再见让人追想过往啊!”
崔家兄弟出身清河崔氏,祖辈因受崔浩国史桉连累而逃奔南朝,旅居南朝多年后才再北返,定居于河南,故而饮食口味也残留了一些南人习惯。
他家小弟崔彦升因是李泰的下属同僚,对其饮食爱好略有了解,知道李泰不喜酪浆而嗜饮茗茶,故而着家人特意准备。现在听独孤信这么说,兄弟俩神情不免越发尴尬。
崔彦穆直从席中站起,向独孤信抱拳说道:“河内公,今日借占庄业、滋扰户中,实在是抱歉……”
虽然难于启齿,但话题总是避免不开,独孤信便连忙摆手道:“崔侯言重了,今日事应该是我要向两位道歉才对。如果能将户中情事计议早作告知,便可免于生出这样一场误会。”
讲到这里,他先顿了一顿,继而又长叹一声:“旧年的确曾与贺拔太师有作声言约定,我舍一女子增他户实,他则为我某一良婿壮大家声。因我常年在镇陇边,家事无暇细顾。
小女出继太师户中后,李氏小儿也幸得太师青眼,一对少年虽然还未有访聘之实,但在故太师呵护关照之下,也已经是缔结情盟。只因太师不幸辞世,礼令约束之下,事情便暂且搁置下来。”
崔家兄弟听到这话,也都各作恍然之态。无论事情是真是假,总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更何况,听到两人先后表态,分明是翁婿和睦、彼此看对了眼,他家这一番构想,也的确是自讨没趣。
独孤信虽然给了两人一个解释,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如果不是那小子太过妖艳惹人,他大不必面对这样的尴尬情况!
于是在略作沉吟后,他便又说道:“此虽贺拔太师遗愿,但李伯山究竟何样人才,我却并不深知。小女虽然不谓名门淑女,但也毕竟是见证两家情义的人选。如果所配并非佳偶,我也会有负太师所托。
之前不肯声张此事,也是为的审视一下此子是否良人。讲到此节,我也要多谢两位,由此事中让我略见李家小儿究竟本质如何。他事业经营虽仍草草,倒也不谓无一可取,起码肯为这一份情义憾拒一份名门殷访的良缘,足见也是一个重情之人。”
崔家两兄弟听到这话,刚刚有所舒缓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不是滋味,你这意思无非是说我们眼皮子比你浅是吧?
我们热情求访的人选,在你眼里却还只是一个仍待考察、犹豫是否要接纳的对象?我们这里殷勤张罗一番,结果却只是你考验未来婿子的试金石?
话要这么说的话,那也实在不好继续聊下去。
但独孤信却仿佛来了兴致,继续微笑着说道:“抛开这一桩情义错许的误会不说,其实我也想听听崔侯何以雅重李伯山?我并不长居关内,虽知此子时誉略有,但具体如何,却还所知不多啊。崔侯既然同好此类,想必能为我略作分讲。”
崔彦穆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又难看几分,独孤信观其神情变化,心中却是一乐,果然化解内心尴尬的好方法还得是让别人更加尴尬。
“李伯山虽只入乡短年,但却时誉日盛,才器可观,也是群众共见。其所出身同样是关东名族世婚惯选,物亲其类,落在几家眼中,难免是会高看一眼。河内公如果要深问究竟,能作应答者倒也并不唯我一人。”
崔彦穆虽然势位不及,但本就有些失落的心情也有点受不住独孤信的挑弄,回答便颇有深意:“况此少年只身归义,才情富丽引人赏识,或会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