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后李泰顿时一乐,他对这凋阴刘氏是颇有拉拢之意,之前还跟那刘长安约定前往其部落访问一番,不想转头其父兄便主动来见。
应该是那刘长安同行一程,眼见自己势力不俗、且还有立足此乡长久经营的态势,故而使人快马传讯于其父兄,才让他们姿态放低。
李泰一边心中冷笑着,一边着员将人请入。按照他早前的德性,肯定是要先晾一晾对方,发泄一下久召不至的闷气,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不过他如今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人物,哪能一直做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是要表现一下宽宏大量、礼贤下士。谈得妥那自然好,谈不妥那就直接干,反正他这一辈子也不指望能使用上刘仁愿。
不多久,几人便被引入直堂,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鹰钩鼻、眼神锐利,看起来年近六十的老者,后方两人一个是刘长安,另一个年龄较之稍大几分。三人站在一起,眉眼容貌颇有相似之处,一望可知乃是父子仨。
入堂之后,刘长安趋行两步先向李泰见礼,又侧立老者身旁介绍道:“卑职前将大都督有意走访乡里一事急告亲长,亲长皆论岂敢有劳大驾,应当先作趋拜。这便是家父与家兄……”
待刘长安介绍完毕,那两人才各自抱拳作礼,李泰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向那老者刘康点头笑语道:“乡贤耆老、地表名士,我闻名已久。之前便憾不能见,又从刘戍主口中得知乡老疾病催缠、也深为忧虑,今见病愈复壮,让人欣慰。”
“乡野老叟、不堪夸誉,大都督垂礼牵挂,实在愧不敢当。”
那刘康先是垂首谦虚应声,然后小退一步,着其长子刘平奉上一方木盒,才又说道:“前闻去年作乱之贼首郝仁王竟匿于乡土,某等族属亦深感震惊、不敢怠慢,催令子弟搜索乡里,总算是将这匪徒擒杀,避免其祸我乡里,特将贼首奉上,以全大都督功绩!”
李泰打开那木盒,里面赫然摆放着那郝仁王的首级,虽然面孔上已经是全无血色,但这脸颊较之自己去年所见居然还丰满几分,可见过去几个月里,刘家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他自然不会主动戳穿这一谎言,稍作验明之后便又笑语道:“时论皆以北州胡荒久矣、王道难行,但我却不以为然。诸如刘族长等嫉恶如仇,足见禀性纯正,深明大义且慕王化。我食禄于国、享恩厚重,纵然得此贼首亦所加甚微。乡士义举却不应隐没,具书奏达台府、表扬乡情义举也是职所分内。”
这父子三人听到李泰这么一说,神情俱是一缓。
那刘康更是颇有感触的抱拳沉声说道:“趋善避恶,人之本性。我族虽然不以功勋称达,但也常抱忠义之想。只因乡声粗鄙,不能诉于上听,以至于人不能知。幸在大都督雅量垂顾,若能循此表意于上,一定重谢报答!”
他们一族也曾入朝廷的羁縻体系并得授左官,几乎已经要完成从胡酋豪强到封疆大吏的转变,可在大统四年前后一系列的稽胡叛乱中,由于其族见恶于当时的统帅大将侯莫陈崇,以至于官爵遭夺,甚至险些成为西魏大军清剿的对象。
凋阴诸胡并不像黑水胡和北山胡那样桀骜好斗,而且这两部胡众背后还有着东朝扶植鼓噪的缘故,他们族居地处陕北内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更希望接受朝廷的羁縻笼络,彼此能够和平共处。
李泰的出现,他们最开始也不以为意,只道又是霸府临时派遣入境招抚羁縻的一个官员,可是渐渐的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其人势力快速壮大,且修渠屯田、崇佛收心,大有要在此地长久扎根、深入经营的架势。
经过一番权衡商讨之后,他们父子还是决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希望能够再次向西朝靠拢。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李泰是一个比侯莫陈崇更加贪得无厌且手段更多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