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大人小孩全都出动灭火。
后后半夜的时候,总算把火场和庄稼地隔开了。杨寡妇坟上的东西烧干净之后,火也就灭了。
火灭之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杨寡妇的碑上吊着个人!
手电光齐刷刷地打到了头顶,光晕里就看见村长吊死在了石碑的绳子上。
那根绳子是固定碑上的红花用的,立碑的时候村长亲自挂上去的。
村长被放下来之后,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所有人都去看他。只有我注意到了,石碑上有几道很浅的抓痕。
那是用指甲挠出来的,可能是村长吊死的时候挣扎,留下来的。
杨寡妇的坟烧了,村长吊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她的贞洁碑上,这两件事情之间,真就那么巧合吗?
况且,这碑还是村长张罗的给立的。
流言像风一样很快就传来了,有人说他俩是姘头,看见过这俩人在从高粱地里出来,有人说看见过他俩半夜在河边搞破鞋。
还有人说,杨寡妇死的不明不白,村长给她立贞洁碑,就是为了安抚她,也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不至于
坏了名声。
但是现在,越抹越黑。
村长媳妇哭天抢地,觉得自己男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老乡亲就说他良心不安,所以把自己吊死了。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跟贞洁碑有关,这座碑太大了,杨寡妇镇不住它,所以村长才出事了。
现在碑上已经横死了一个人,等于是沾了血,那它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迟早还得出事。
要是再死一个,谁也扛不住,都是老乡亲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于是我趁人不备,找来了一把锤子,在碑的西南角悄悄地砸下了一块来。
那碑一坏,四周立刻就刮起了呜咽咽的风声,卷着枯草和大个的沙粒子打在石碑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看,石碑上的那些字,全都变了模样,像是一根血管被小刀子一点点地挑开,血肉模糊。
坟前碑一定要正,要全,这个全就是指,墓碑要完整。
墓碑事关风水,完整的墓碑才能让这个风水局完整,才能藏风聚水。
现在碑已经被我砸坏了,不管这个局是吉还是凶,都已经破了。
杨寡妇和村长这件事,差不多也就能过去了。
我舒了一口气,跟着人群就离开了那儿。
那天晚上我摸黑回到家,没注意脚下,绊了一跤,脑袋一下子就磕在了大理石碑面上。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一摸头上湿乎乎的,就知道是见了血了。再看那座碑面上,也有一块血迹。
坟前碑是不能沾血的,见血大不吉,这块碑就废了。
我骂了一声,回到屋自己包扎了一下,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我就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一座碑居然立了起来。
照规矩,碑在到坟头之前,是不能立起来的,必须躺着。
所以我院子里的石碑,都是平放着的,这一座怎么会立起来了呢。
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看见碑是一面冲着我,一
面背着我。
声音就是从那座石碑后面发出来的,那一面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用指甲在石碑上刮。
谁会在半夜在我家立起一块墓碑,然后用指甲刮!
我浑身一颤,寒毛都炸起来了。
阴行手艺人的家里,本来阴气就重一点儿,一般人受不了,就是我自己也受不了,得靠祖传的法子,抗衡这种阴气。
所以一般人是不愿到我们这种人家里来的,更何况现在是半夜。
半夜跑刻碑人的家里去刻碑,这主儿是不是人都不好说。
我虽然是吃阴行饭的,但我也怕,于是颤颤巍巍地伸手关上窗户,告诉自己百无禁忌,鬼神不欺。
吃阴行饭的人,容易遇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都有些应付这种事的法子。
我们家也有,老爷子打小就教我,但凡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都当没看见。眼不见,心里才净。
可是糊弄自己这事儿,实在太难了。我明明知道外面有什么东西,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一宿都没敢合眼。
外面那个声音一直持续没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消失。
天亮之后,我胆子就稍微大了一点儿,开门出去看,就发现立起来的那座碑,就是昨天晚上见血的那一块。
石碑有一人来高,直戳戳地站着,白天看着都觉得慎得慌。
我绕着碑转了一圈儿,就发现石碑的另一面,沾血的那一块儿,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涂抹成了一个人形。
一条浅浅的划痕,从血人的脖子里划了过去,很像是一条绳子,勒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