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场送别宴,办的格外隆重。
从清早,还没下雪开始,两挂红红的鞭炮便被竹竿高高挂起,热热闹闹地响了半刻钟,这一清早,整个凌云寺的绝大多数弟子便都早早的起了床,兴致勃勃地喊醒了师兄弟们,走向了小师妹在的那桃林。他们围得台边密密麻麻。来观赏的人不仅仅只有弟子,连僧人们也都早早用好了膳,持着佛珠随着各院长老们站得整齐且壮观。
奏乐的队伍拿着锣、鼓、笛子等乐器,奏得妙曼澎湃。昭凌云穿了身厚实的衣裳,随着乐声的节奏、抑扬顿挫地舞动,时而铿锵、时而柔美妩媚。仔细瞧过去才能发现,她身上的腰带很薄、披着的披风则是轻便保暖的银狐毛,那衣服穿起来虽厚实,但她那玲珑般的身段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转头,一甩袖,眼底自是盖不住的清婉,她此刻为大家呈上的,分明是那日和周姑娘一同跳过的青衣。
昭凌云脸上带着喜气,但也存着些许泪意,大家看着她,一时间也寂静无声。
这支舞周姑娘教了她许久,小姑娘从前并没有专门去学过跳舞,所以在学这支舞的时候一直左脚绊右脚,但现在跳起来竟有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意。大伙都能看得出来,她为了这场送别宴,下了不少功夫。
钟声再次响起,姗姗来迟的陈古楠却猛得停下了脚步,他目眦欲裂地蹲下,手指紧紧抓住了身上崭新的大氅,硬是要生生将它给扣出个洞来——那是他为了今日特意穿的新衣,他眼前重影叠叠,可又总是不自觉的闪过昭凌云的脸来。
她那样盼着自己去。
可惜陈古楠是知道自己的这副尊容的,不论如何装扮,他依旧是副被噩梦和幻境折腾的形如枯槁的丑陋模样。
不远处的乐声还在响着,他也是见过她练这支舞的,站在桃树下,不似平日里英姿飒爽的模样。衣袂飘飘,长长的水袖挥手间便轻飘飘在人眼前划过,轻易便能在人心底落起涟漪。温律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在这山桃树下翩翩起舞。她与她的舞,散发着如雪花般的纯洁、如春花般的热情。她期待,期待着未来的一切。她不舍,舍不得凌云寺这么多年的陪伴。舍不得她的朋友——温律和陈古楠。
她长大了,想必她的父母也会为她高兴。
他也见过小师妹的父母,也是副难得的好容貌,男的儒雅,女的漂亮,也难怪能把小师妹生的这副天仙模样。
乐声渐渐的淡了,陈古楠也乏了,眼前的景物也越发变得朦胧了起来,散出了一层一层的黑气。
那便不去了吧。
陈古楠头痛欲裂,不再上前,倒是小师妹,一曲舞毕,出了层薄汗,她的俏脸微红,瞧着十足的明艳,唇间口脂香甜,台下的母亲早偷偷拿出了帕子拭泪,那样小的一个小人,怎么一转眼就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昭凌云倒没瞧见父母的这副感慨之色,只是下台前又往台下瞄了好几眼,但却怎么都瞧不见那个身影,只得又有些疑惑的跑到温律身边,小声开口。
“陈古楠呢,没来么?”
“兴许是睡过头了吧。”
“胡说,那么大的鞭炮声,而且他同我保证过,一定会来的。”小丫头不满地撇了撇嘴,接着又朝着父母的方向摆摆手,眼底亮亮的:“阿爹阿娘,我去找找古楠师哥,待会儿就回来!”
“让个人陪你一起去!”
“好啦好啦,我先走一步!”
昭凌云立马欢天喜地的跑出去,还没走出多远,便在路旁瞧见了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陈古楠,像是怕极了,把自己抱的那样紧。
原来,只要十几步,他就能进去了。
昭凌云一出来就看到了他,几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嘴里还一直喋喋不休: “师哥,你在这儿干嘛呢?”
“你来晚啦,都没瞧见我跳舞。”
“诶?你这身衣服好看,很衬你,对了,我来给你送个礼物,同别人的都不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陈古楠,陈古楠?陈古楠!”
她并不在意陈古楠的姗姗来迟,只当是他倦了,玩闹似的喊叫着他,不停地拍着他的肩,但等他猛一回头,却把小丫头吓得倒退了几步。
陈古楠的眼窝微陷,面上看起来一片青黑,细细看去,竟是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一双原本水盈盈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像是正在是忍耐着什么的模样。
“啊!”
昭凌云被吓了一跳,却依旧不死心地向他走近,然后小心地开了口。
“师……陈古楠,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她不曾见过他往日里发疯的全部场面,仅有两次,也全被糊弄了过去,小丫头宁愿相信他是病了,也或许是念着情分,总觉得这几份情谊横亘在其中,他万万做不出什么错事来。
可惜这时候的陈古楠眼里关没什么情谊,也没什么故友,只瞧得面前这人步步紧逼,几乎马上就要走到他的面前,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