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王玉泽出了春风楼的大门,连周当也不顾,一路狂奔回了王家大宅。她穿过大门,经过游廊,停在院门口,一手扶着院门,一手撑着膝盖,直喘着气。
春华听见动静,忙从里屋走出来。她从腰间扯下汗巾子说,“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当那小子怎么没跟着伺候,让爷累成这样?”
王玉泽抓住春华的手,喘匀了气后慢慢直起身子。她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我没事。”
“我没事,春华。”
她失魂落魄地用右手紧紧抓着春华的手重复着这一句话。
春华无奈,只能抽出手里的汗巾子,用另一只手为她擦去汗珠,“爷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和我说便是。也许春华能帮得上忙呢?”
王玉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抬眸看向春华。
前世的记忆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模糊,能记住的唯有穿越与上过大学这两件事。夜神梦醒时,她也会怀疑那些记忆到底是她曾经真实经历过,还是因看多了志怪传奇,做的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自记事起,春华就一直陪在身旁。打心眼里她把春华和院里的人都当做是自己的姐妹,可今日澹台奕的一席话才真正将美梦戳破。
到底是不同的。
能做主人的,又有谁愿意做下人。
“春华。”王玉泽喊了一声,惶然地靠近春华,她突然有些不敢问出口,生怕得到的答案是不能承受,“你—”
在春华温柔又包容的目光下,她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些勇气,拉着在院子里的小塌上坐下,“春华,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不甘心?”
“不甘心?爷为什么这样说?”
王玉泽说得小心翼翼,“当然是不甘心—”
她停顿住,没有接着说下去。得到了答案又如何,她又能改变什么。
春华长出一口气,将她揽在怀里,安抚道,“爷,春华这些年跟着爷过的很好,主人家宽容,给的赏钱也不少。我每月还能攒下不少补贴家用,爷不知道,外头世道并不安慰,饿死人的事情常常都有。过这样的日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爷实在不必为我感到不平。”
王玉泽倚靠在她的怀中,和以往所有受了委屈的时候一样。
炎炎夏日,她身凉如冰,心中没有感到任何宽慰。
“春华。”她垂下眼睑思虑重重。“我是不是很没用。兄长们文韬武略,文武双全。而我,只是一个没用的纨绔,每天只知道看话本,逗乐子。”
春华轻轻拍着她的背。“爷这辈子只要平平安安就好,至于建功立业—”
她没有说完,王玉泽却懂了。
她是个女郎,这是个秘密。
除了几个亲人,府上就只有几个贴身丫鬟知道这个秘密。而春华就是其中之一。也正因是女郎,虽与兄长们一同学习,对她的要求便没那么苛刻。府中上下只当她是幺子,得祖父偏爱,却不知这是因为她是女郎的缘故。
王玉泽怔怔地看着春华,一颗心冰凉凉的。
此刻,前世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她犹记得,自己是如何在寒冬酷暑,风雨无阻的去学校上学,刻苦学习。她是那样的争强好胜,立志要靠自己拼出一番未来。
可她现在,却甘心做一个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纨绔。
还在怅然若失,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院子里进来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来人膀阔腰圆,浓眉大眼,脸颊方方正,长相憨厚,却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家中大小事经他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此人便是正是王府的管家王有。
“郎君,可叫我好找,老太爷正找您去见客呢。”
“王叔,祖父有没有说是什么事?”见到他,王玉泽赶忙从春华的怀中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好。对于这个管家,她打心眼里有一份崇敬之心。
王有憨笑两声,“郎君总是这么客气,老太爷并未说到底是何事。不过我瞧那领头人威风凛凛,气势不俗,像是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王玉泽喃喃道,她不觉想到在春风楼里那一出闹剧,急忙抓住王有的手,问,“那宫里来了几人?”
王有摇摇头,“做下人的怎么敢随意窥探客人。老太爷迎了客人进去后,便叫我来喊您,郎君还是赶快去吧。”
王玉泽一颗心上下坠着,十分不安。皇室来南陵的第二天,王家就扯上了关系。这不是泼天富贵,而是将整个王家推到所有人面前,放在火上烤。
春华见她瞬间变了脸色,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又轻又低地唤了声,“爷。”
那只手温柔又有力量,抚平了王玉泽心中的不安。她慢慢镇定下来,长舒一口气,散去堵在心口的郁气,铿锵有力地大声喊,“春华,秋月,我们走吧。”
王玉泽顿时气势昂扬,春华秋月一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