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算不上的少年冷冰冰地望着她,犹如冰雕雪铸的面庞上分明是毫无表情的,可不知为何又隐隐让她品出几分奚落讥讽来。李青萝不由一阵恼怒,即刻厉声道:“你敢拦我?”
“复官不敢。”慕容复却仍旧一脸平静,那冷漠的神情好似入定了七八十年的老僧,春花秋月绝色红颜于他都不过是骷髅白骨了无生气。“舅妈既知长幼有序,便该明了先慈与舅妈原是先慈居长,舅妈为幼。舅妈既然带语嫣来磕头,又为何不做足规矩?这是敬重先慈之意,亦是舅妈敬重自己。灵堂里的眉高眼低蜚短流长,舅妈当真很受用么?”
灵堂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露出的色眯眯的眼神李青萝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慕容复居然会肆无忌惮地说破。她本该恼羞成怒将慕容复斩去手脚充做花肥,可不知为何触到慕容复那双冷酷无情的双眸便失了底气。正不知如何自处,邓大嫂已上前禀道:“舅夫人,安神药温好了,这边请。”
李青萝怒瞪了慕容复一眼,抱着王语嫣扭头向隔壁的厢房行去。
接着,便是捧灵、出殡、落葬。山水福地早已选好,木棺也已落地,只是没有慕容复的命令,下人们谁也不敢动土。慕容复沉默地在墓前站了许久,直至邓大嫂上前来低声提醒,他才醒过神来,亲手捧起一抔黄土缓缓地洒在母亲的木棺上,竭力克制身躯的颤抖,平静的道:“下葬罢!”
丧事结束,送葬的人群缓缓散去,慕容复却还要留在这里结庐守孝。王语嫣许久不见慕容复,吵着闹着要留下来陪表哥。李青萝拧不过她,只好听从邓大嫂的劝解先回燕子坞喝茶歇息。
王语嫣蹦蹦跳跳地将慕容复将要居住三年的茅草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跑到慕容复跟前拍拍他的膝盖,噘着嘴道:“这里可真简陋!表哥还要在这住多久?”
慕容复将王语嫣抱上自己的膝头,轻声道:“父卒母丧,齐衰三年。”说罢,他心中忽而一声冷笑,心道:父在母丧,齐衰杖期。母亲,他终究没有来,值得吗?
“三年啊,这么久!”王语嫣小大人一般垂着脑袋叹气,又伸手摸摸慕容复身上的麻衣。“这衣料这么薄,表哥你冷不冷?”
“表哥不冷,表哥习惯了。”慕容复心头一软,缓缓地将王语嫣抱紧,下颚抵在她的头顶磨蹭了两下。“三年很快的,表哥还有很多事要做。待语嫣长大了,表哥给你准备十里红妆,选个王孙公子,不要段誉那小子,他口花花靠不住!我们要选个一生只有你一人的,叫他往东不敢往西,每日在你身边哄你开心。好不好?”
王语嫣年纪尚幼,自然听不懂,只懵懂地点头。
“真乖!”慕容复低头在她粉嫩的颊上轻轻一触,低声呢喃。“语嫣,女子生来不易,你不要,不要像我娘一样……”
王语嫣不懂慕容复的心情,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自己的面颊上。她转过头,伸手抹去慕容复脸上的眼泪,小声道:“表哥,你别伤心了。”
慕容复摇摇头,坚定地道:“表哥以后都不会再伤心了。语嫣,表哥教你念首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