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风和日丽。
今年的假期很零碎,连休中间总是隔了个一两天,打算出远门的人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西川绘凛只是回东京看望一下外公,小住两天,所以用不着担心尽不尽兴的问题。
她的背包里被西川杏塞了不少小零食,说是外公做的饭不好吃,可以吃些小零食垫垫肚子,还买了些补品让她带着走。
列车行驶得平稳,西川绘凛睡了一觉就到站了。
她根据外公发来的地址,换乘了几次地铁,又坐了几站公交才到了地址附近。
两鬓斑白的老人家就站在公交站台那里等着。
他们将近一年没有见面,外公苍老了不少,视力也不好,拄个拐杖左顾右盼。
在看到一头橙色长发,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时,他眼睛微亮,“绘凛。”
西川绘凛扯了扯脑袋上的遮阳帽,走近他,发现他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都跟你妈说了,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不稀罕。”西川正瑛语气是责怪的,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笑得都弯了。
西川绘凛挽起他的手臂,搀扶着他前进。
“长高了,漂亮了,跟你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如今的西川正瑛没有了去年葬礼上时那副倔强小老头咄咄逼人的模样,只有对外孙女的疼爱。
五分钟的路程,他硬是夸了西川绘凛五分钟,从头到脚,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西川正瑛家住三楼,如今孤身一人的他住着的房子面积偏大,难免心生寂寥之感。
好在西川绘凛还有一个舅舅,每周都会来看望他,昨天才来过一次。
西川绘凛看到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张四人的全家福,似乎是很多年前拍的。
照片里的西川杏目测二十岁不到,青春靓丽,确实如外公所说的那样,她和母亲实在相像。
西川正瑛给自己倒了杯茶,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给她,嘴里还振振有词:“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喝茶,都爱喝碳酸饮料,真搞不懂有什么好喝的......”
西川绘凛接过汽水,发现是白桃口味的,还是母亲最喜欢的口味。
她拿在手里看,并不急着拆开,又听到西川正瑛急切的询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她摇摇头,打开瓶盖,灌了一口。
见外孙女喝了,西川正瑛的神情才变得轻松起来,抿了一口茶。
午后的阳光温暖,斜斜穿过落地窗,落在了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上,此刻的沉默都变得温馨起来。
“你妈妈,还好吗?”再三犹豫,西川正瑛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身为父母,牵挂子女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何况是多年不联系的女儿。
西川绘凛点点头,拿出手机。
西川正瑛并不知道她其实会说话,只是一直不愿意说话,还以为是听力障碍导致的语言功能丧失。
【她现在谈的男朋友人不错。】
西川正瑛眯着眼看完,冷哼一声:“人不错,要一直不错才好啊。她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太好。”
“我早就和她说过了,女孩一定要多读书,有自己的事业,结不结婚倒是无所谓。”
“可是呢,她不听,非要和你爸那种油嘴滑舌的坏男人在一起,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也不读了,浪费青春。”
作为小辈,西川绘凛只能默默听着他责怪起从前的母亲以及父亲。
他话说的是难听了一些,但如果以西川绘凛的视角来判断生父的为人,她对“坏男人”这个说法也是赞同的。
西川绘凛的父亲和西川杏是高中同学,虽然爱说甜言蜜语,但在她六岁前都是个比较有良心的男人。
他会心疼年纪轻轻就辍学陪着他出来闯荡的西川杏,也会在下班之后赶回来做饭,干家务,辅导西川绘凛的功课。
但这并不妨碍他后来碰了最不该碰的“赌”。
家中的家具一样一样变卖,在地上抱着西川绘凛嚎啕大哭的母亲以及在角落喝着闷酒的邋里邋遢的父亲,哭闹声中夹杂着摔酒瓶的声音,构成了童年里印象最司空见惯的场景。
一个家就这么被毁了。
母亲西川杏还是舍不得那个男人,她太优柔寡断,总是放不下从前那些美好。只要是父亲赌后忏悔,说“最后一次”,她能会选择原谅,换来一段平静的时光。
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失败婚姻腐烂后散发的恶臭,他们还是撕破了脸,以离婚潦草收尾。
“你不要像她一样,跳了一次火坑,又准备跳第二次,不吸取教训。”西川正瑛叹着气,目光游离着,落在了西川绘凛的耳朵上:“你的耳朵,就是被你那个爸害的。”
西川绘凛摸了摸耳垂,滚烫的。
“要不是你爸非要开车带你去什么地方,你现在的耳朵还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