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染步履匆匆,正向着自己歇住的客院走去。
他边手上整理着面上有些不稳的面具,边心里想着:下回这般的场合,自己还是躲躲吧。
不过又想了想,司染觉着,这是第一次,应该也没了下回罢。
“……司神医,还请留步。”
心中怀着事,司染脚下正转过一个拐角口,忽然听到一道好听的声儿正在唤他。
他回神侧头,便看见自己身前的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心下兀地一惊,司染忙不着痕迹地确认面具是否安全,松口气后再细细一看,前方那不正是先前的柳家公子和他身旁的小厮么。
且还瞧着,实在不像是碰巧在那儿的,反倒有些像是在——
等他。
等他……?
是有什么事吗?
司染记得,他之前……明明是早先离开的,对方怎的,还在他前面。
司染一时间摸不着头绪,但也停下了步子。
他压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本能,一如既往地并不出声,眸光略带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
柳清执见对方闻声停下看他,便带着楚遥行步上前。
此时司染一身素色布衣站在路中,身材高大,行立时,后背修直且挺拔仿若有青竹之虚。
走近了,当与司染面对而立时,柳清执的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色。
无他,方才还在前堂时,他同这位司神医之间离得较远,中间还隔着个他阿姐,加上又是坐着,于外形上瞧着并不明显。
没想到这会儿离得近了,对方的身量竟是如此之高,居然与他的阿姐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有高出一截的可能。
但也是人外有人,倒是说得通。
不过,除此不谈,柳清执自先前见这位司神医的第一面时,他便隐约有种怪异感。
具体他道不出因何,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而心里所想,只是微微一闪划过。
柳清执面色上不显分毫,他抬眸时轻缓出声,嗓音清润:
“是这样,方才因着林伯父寻我有话,也怪清执来得太迟,仓促间只是只言片语,未能好好地答谢司神医,是以这才匆匆赶来是向神医你赔个不是的。”
谎话。
他过来,不过是单纯地陡然一念,想如何做,便如何做罢了。
原是为此,司染心里疑惑顿开,心下了然。
但他不觉得柳公子有何不是与错处。
他自己也是因为怕暴露男子身份而不能言辞,待人上显得可能淡漠了些,但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不甚在意这些。
且柳公子后来得救,本来也皆是穆小姐的功劳,与他并无相关。
想了想,司染轻摇头,表示无妨。
见状,柳清执自然地回以柔笑。
而后浅叹了一声后,适才缓缓道出了他真正要说的话:
“说来,清执也想知道。”
“司神医应该是穆声……穆姐姐请来,为林伯父治病的吧?”
能被称作神医,又在穆府待了这么些时日,加上柳阳欢之前也偶尔念叨过。
种种看来,尽管柳清执因为之前浴池一闹,于屋内已闭门不出几日,但这答案么,其实也显而易见。
但柳清执还是问了。
闻言,司染点了点头,他前来这里的原因,正是为此。
“如此,其实也不瞒神医,林伯父自小便待清执和阿姐极好,若是司神医能医治好伯父的病,清执亦是感激不尽的。”
柳清执红唇轻起,神色忧心间,说得不乏情真意切。
司染瞧着,一时不由得想起那日还在甫城客栈时,当时穆小姐为了替林主夫寻医同他说的一番话。
也让他同为小辈,想起了还远在他处、身子逐渐病衰的阿婆。
他自是担心的,不过是拜托了山下的村民时不时照看下,他才敢留下阿婆一人,自己独自下山寻药。
但阿婆的病一日好不全,司染也是一日心底不安,归心似箭。
而他似乎也已经外出太久,留下缓解病痛的药,怕是快没了,耽误不得。
且最后一味“首生”,现如今已经寻到了,只是……
另一方柳清执言罢,突然想起,他倒是忘记了些什么。
他其实更为好奇的是,穆家是怎么寻到司染的,实际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不过柳清执并不确定。
但这位司神医又不能言语,自然套不出什么,还扰得他有些顿觉无趣。
“忆起司神医,现在也是要赶去给伯父制药罢……”
于是柳清执也只是说到了此处,又浅笑着道声“不多叨扰”。
便双眸含笑着,掩下眉目内的平静无波,目送司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