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花谢(2 / 2)

一品名臣 南山有台 1542 字 4个月前

他叫高烧蒸得虚汗淋漓,可身上还是冷得狠,哪怕扇动一丝的微风就不禁瑟瑟发抖。唇上干得发疼,不出须臾,柔软的手指沾着花蜜摩挲在他的唇上,又陆陆续续沾了些甜水入口。

“张嘴!”

这般放肆的命令,谢容也本能地去遵循。白瓷抵着牙关,一股辛辣的苦汁霎时灌进来。谢容狠狠拧起眉头,灌药的动作即刻放缓,又复涂些花蜜,总教他尝尽了甜苦。

甜只是须臾少许,苦却是一辈子的事。

“谢容,我好得很,”李檀恨恨地替他擦下嘴角流出的药汁,“比你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低头瞧见谢容半阖着眼,墨点就的眸子复得些清明,只片刻,便又闭上了。

“醒了就说句话,做甚么装睡?”

谢容这才恍然意识到并非梦境,千病万痛涌至,唯觉浑身乏软,头却好似千斤重。他昏昏沉沉间,眼睛看定了上头的这幅面容,呼吸陡然乱了起来。

“李李檀”

见谢容醒来,服侍的下人惊喜万分:“王爷!”

李檀见他转醒,正欲起身,谢容骨节分明的手一下扣在李檀的手腕上,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个卧病在床的人。

“李檀”

他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又恐自己沉默下来,这人就会走,只时不时唤一声他的名字。

半晌,他才道:“不是本王教他们请你来的本王并非”

“是姜阳。”李檀见他竟在解释这件事,心下的恼怒皆化作乌有,舌尖儿忽地泛起苦涩,难能言说其中滋味。

谢容定了定身。

李檀挥手遣退下人,待屋中只剩他和谢容之时,又是一晌静默后,李檀说:“姜阳郡主把当年的事告诉我了。”

谢容向来幽邃无澜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有了丝光亮,似乎“当年”二字击在他死潭一般的生命中,终起了涟漪。

继而又是沉默。

“多谢”

之后再无其他的话。

谢容僵住,目光霎时涣散开来。

“你对本王只有这一句吗?”

过了一会儿,李檀叹息中略带了些沙哑:“当年终究是我不成器,累你一世”

如果没有李檀,谢随钧还是谢随钧,大祈贵不可言的四皇子或许他早就得到了那个位置,亦不必蛰伏封地多年,回京以后处处受人牵制。

谢容蓦然松开了手,高烧烧得他周身感官都迟钝了许多,唯有心腔当中疼得清晰分明。

“你走罢。”

声音惯来的冷淡,下了逐客令。

李檀无意再纠缠下去,敛衣拜辞。谢容侧身躺在床上,始终背对着他,没有再回应一句话。

等出了景王府,来时还明媚的天不知何时已全变了,阴压压地乌云笼罩在京城上空,好似笼屉将人闷得喘不过气来。

景王府的下人见李檀骑马而来,恐他在半路淋了雨,赶紧奉上一件儿挡雨的披风。

李檀私心不想再受景王府半分恩惠,拂了他们的好意,牵过马就离开了景王府。

他只牵着马儿在长街上走,不一会儿就飘起雨丝来,道上的行人赶路开始急了些,李檀却好似信步似的在街上行走。

风一卷,雨便更大了些,再走下去就难了。

李檀将马拴在一处茶摊下,顺着马脖子抚毛,令它不许放肆,小心毁了别人的摊子。这马通灵,乖乖地缩在棚子下避雨。

李檀则要了碗温茶消磨,打算等雨势小点儿再回府去。

飞奔清脆的马蹄声遽然传入耳中,渐近,渐近,如刚刚脱弦的羽箭呼啸而过,溅起一路的雨花。

些许泥泞迸溅到李檀的衣角,李檀握着茶杯循着马蹄声望去,正见那人陡拉转马头,调回方向,回奔而来。

李檀正是疑惑,那人滚下马来,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地,拔腿就冲着他跑过来。

迎风掀落他头上的斗笠,正是岳渊。

潮气、寒气扑面涌至,李檀教他死死抱住。这副强健的身躯里汹涌着的惶恐和不安,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李檀。

“别去、别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