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渊扶着走廊的栏杆,风卷着细雨吹在他极烫极热的脸颊上。他恍惚着抚上唇,手指摩挲着唇瓣,那一刻的微微凉还残存着,叫他心乱如麻,又难能自抑。
岳渊捂上脸,躬身将额头抵在栏杆上,懊丧着说:“岳渊,你你不要脸!”
李檀以为自己能在黄昏醒来,可这一觉太长了,长得他有些醒不来。
他能看见深邃深邃蓝的夜空,自己仿佛被困在一方狭而长的黑夜里,怎么也挣不出似的。
一股浓郁的香气引出他的神思。张开眼,还是驿站的房间,朴素却不简陋。
门叫人缓缓地推开,烛光喝了几口风,变得迷离,荧荧不太真切。
李檀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进来的人缓慢地转过头来,低低唤了声:“檀儿。”
李檀瞳孔收紧,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喊了声:“爹”
那人威武而立,双目戚然,美髯乌发,湛然若神。身披麒麟甲,头戴狮首胄,手中还紧紧握着湛金枪。依旧是以前的模样,仿佛从未变过。
李檀踉跄着从床上跌下来,一下跪倒在李文骞面前,眼泪扑簌而下:“爹——!”
李文骞抚着李檀的头发,眼底尽是悲痛:“儿啊,不是答应过爹,一定会护好你的大哥和三弟的么?他们还在大津江,没有回来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李文骞老泪纵横:“你怎么对得起爹娘怎么对得起你大嫂啊?”
李檀仰着脸,泪水从眼角流出来,一颗接一颗,好似断了线的珠子。
“是孩儿的错!爹,我错了我错了!孩儿知错了!”
大津江上下计令大军渡江的是他,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在战船上的是他,让父亲残身赴战来救的是他,没能及时寻到解药的也是他
父亲兄弟皆因他而死。是他心高气傲,是他不可一世,是他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是他怎么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大嫂?
他像七年前在灵堂上一样,抱着父亲的枪、大哥的刀、三弟的剑,哭得泣不成声,肩不断颤抖着,喉咙紧得发疼,一遍又一遍地跟李文骞认着错。
李文骞将那把属于李梁的刀抽出来,递到李檀的面前:“儿,随为父一同去吧。去跟你大哥和三弟好好认错”
“好好!”李檀想都未想,应声将那把刀夺过来,眼神中全是决绝,“我去认错,我去、我去认错”
李檀浑身颤抖着,喉咙哽咽着万千,皆是悔恨和愧疚,刀搁在他的颈子上,眼见着就要切入皮肉。
忽听“当——”的一声,李檀手腕一痛,刀从手中脱出来。
不及他反应,鼻息间吸入一阵馥郁而刺激的烈香,熏得他眼睛发疼,猛然间清醒过来。
他自己手中拿着的怎会是李梁的刀?分明就是他平时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匕首。
周围哪里能看见李文骞的身影?空荡荡的一片,连烛光都明亮起来。
窗扇晃荡一响,李檀惊异着眼望去,夜风从开着的窗户中灌进来,携着润湿的雨气,吹在他的面上,让李檀彻彻底底清醒了。
是梦不,是幻觉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