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有些恍惚。也有些难过。毕竟是那样年轻的一条生命。

其实她是不该死的。那并不是打水的时候，宅内行走，皆有巡廊，无论如何也是不该路过那口井的。

姬愧悔……以为是自己说话重了。

直到姬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幸好那个贱婢死了！”是虎太郎的声音。

虎太郎已经好几天没找姬玩耍了。因为侍女的意外，姬的心愈加柔软，之前的争吵与愤怒也就像秋风一般轻轻吹过了。姬主动去找了虎太郎，想要安抚这个受到“伤害”的孩子。就在拐角听到了这样的话。

“给我挡掉了一个大麻烦！父亲说，姬那个女人是个扫把星，一旦发火就要害人的！他就命令了那个贱婢去故意触怒她，免得她给我找麻烦。结果啊，那个贱婢果然死了。”

“所以姬就是一个扫把星吧！现在一看到她那张脸就心里毛毛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害死啊！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我一定跟她做朋友，总觉得好恶心啊！还什么‘讨她欢心’！”

童言无忌。

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可以说出口，什么必须永远埋在心底。

本该是秘而不宣的隐事，就这样被暴露在最不该知道的人面前。

族长命令侍女去触怒姬。

族长命令侍女去触怒姬。

族长命令侍女去触怒姬。

姬满脑子都只剩下这句话。

为了给珍贵的独子引开祸患，可以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

与此相比，“讨姬的欢心”是何等讽刺的一句话！

从这一日起，姬就明白了要克制自己的喜怒，因为自己的喜怒会直接影响某些人的命运。

然而控制情绪是困难的。控制表情却是简单地。

姬就不再笑了。

没有人能从姬的脸上看出姬的好恶。只要没人看出来，就不会有人说“她是被那个扫把星害死的”。

……

姬讨厌“欢心”这个词。

也讨厌任何想要讨自己欢心的行为。

所以姬不喜欢奴良陆生口口声声将“讨你的欢心”挂在嘴边，哪怕姬听得出来他只是习惯性的口花花。

所以姬也不喜欢杀生丸那句“向我微笑吧！”，这只会让姬想起过往，是姬根本给不起的报酬。

所以吸血姬的那句“奴家也想要讨得这一位的欢心呢～”引出的不是怜惜和重视，是浅淡的怒意。

但姬已经学会了克制怒意，这点浅薄的怒意很快就消散掉了，不留一丝痕迹。

杀生丸是敏锐的。

当那点浅薄的怒意指向自己的时候，杀生丸就感觉到了。

杀生丸觉得心里比身体更冷。

他散去了指尖的毒鞭，动了动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跟以前不一样。

不该是这样。

杀生丸确认自己没有说错一句话，没有做错一件事。

以前每当自己这么说的时候都会换来少女一个甜甜的微笑和细致的揉揉毛。

现在却……

杀生丸是惶恐的。

却不知道这惶恐应当如何纾解。

银发的男妖微垂了肩膀，艰难的伸出指尖，拽了拽十二单最外层的纱衣。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尖尖的指甲，只用指腹去够少女的衣角。

少女的眉眼略有些舒展。

她看了看犬妖的尾巴，还是收起了手中的符咒。

“你想当我的式神。”并不是询问，而是最简单的陈述句。“献上你的血。”

“奴家遵命～”

女妖抖落了一身的寒意，欢欣鼓舞的凑上前来，

男妖面色不虞，但经过刚才那次教训，也不敢造次。

打刀在姬的怀中不悦的轻鸣。

与加州清光的不同，这一次少女要与吸血姬结下的，是献上生命的血契。当少女死亡的时候，吸血姬就要陪葬。

人与妖寿数相差过远，无论怎样算妖怪都是吃亏的。

姬原本是不会用这样过分的契约。

大概是刚才的怒意还留有余寒，姬想也不想就选择了这个契约。

异变就是这时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