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什么都显得很倔强。
种子倔强地从土里冒出头来,奋力地挺直腰杆。
寒风倔强地不肯离去,却又被暖风轻易打败。
大树倔强地想要重振雄风,却苦于不逢润雨。
云彩却倔强地不肯聚集,看着大树独自着急。
精绝人也很倔强,他们挑战着目前为止,人类最大的一次主动的迁徙。
而这一切,也将成为无法载入史册的伟大壮举。
或许几千年之后,后人根本找不到精绝人到底去了哪里。
嬴政更是倔强,要建造出让世人叹为观止的万里长城!
杨端和自从被秦王派到北地郡做了封疆大吏,就一直在厉兵秣马,休养生息。
因为他知道秦王为什么将他派到此地,秦、赵之间,必有生死一战!
在得知精绝要全族迁来的那一刻,他更是做足了该有的准备,将城中的百姓归拢到城南的一侧,城北则空出来留给精绝,一应家具摆设也都置办齐了。
整个北地城以北,也都将土地收了回来,等着精绝人来了之后,重新进行再次的分配。
因为有了这些提前的准备,精绝全族的安置,赫然显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精绝的百姓,原来在城中做生意的,依旧安置在城中,从事之前的营生,本来放牧的,则在乡野寻觅合适的地方,圈地放羊。
北地城,以前乃是义渠王宫的所在,而说是王宫,其实也就是大的行营而已,因为义渠人都是居无定所,以放牧为主。
在将原来的义渠一分为二后,这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与其它的郡县一般无二,虽说人口并不太多,但也是烟火气十足。
精绝全族被安置下来之后,更是让北地郡爆发出了蓬勃的活力,当地的住民也很快接受了这些长相略有差异,却都说着一口流利华夏语的异族兄弟姐妹。
临时的寝宫中,嬴政终于静下心来,喝着乌禅为他沏的茶。
“对于这里,你可还算满意?”他微笑着问道。
乌禅嘿嘿一笑:“当然满意,这里比想象中好上许多,你的子民也并不排斥精绝的族众,这就足够了。”
“谁要是排斥你们,我叫他去做苦力。”嬴政打趣道,“刚好我还在为造长城所需要的人手发愁呢。”
乌禅轻啐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没准备人手,莫不是将我们骗来,都给你充当劳力?”
“哈哈哈……”嬴政大笑道,“看把你急的,我大秦近千万人口,还能缺了造长城的劳工?有的是人争抢着来赚钱呢,我还得先派人筛选。”
“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乌禅道。
“你刚刚来到大秦,或许不知道。”嬴政解释道,“自从商君卫鞅变法以来,朝堂对律法规章就极为看重,可谓是言出必行,行必有果。”
“税赋既然收的严格,那给百姓的福泽也必须严格。若是朝堂建造什么大的工程,计划好了用多少人,每人按劳作程度给多少钱,都有明确的标准。”
“要是有人在这上面动心思,贪取劳工应得的工钱,那对不起,不仅要罚俸问责,还要与百姓一起劳作。要是贪的多了,或许会直接问斩。”
百十年来,大秦对这一律法执行的相当严格,这才使得百姓能够心甘情愿地去多赚这份工钱。
乌禅好奇地问道:“你的先祖这么做还真的明智,那别的诸侯呢?”
嬴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另外那几个诸侯,自然还是老样子,只知道省下了钱财往自己的兜里填充,真正到了百姓手里的,剩不下几个钱,要是百姓不情愿,那他们就强制百姓去做,要是有反抗的,那还要定上一些罪名。”
乌禅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大秦突然在几十年间异军突起,国力赶超列国,正是源自这其中的差别。”
“当然,但也不仅如此。”嬴政道,“你想一想,要是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都有赖以生存的营生,哪个会跳出来反对朝堂?”
“所谓国富民强,乃是社稷兴盛之像。列国虽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一味地追求国富,至于黎民强与不强,则从来不去考量,更没有一个具体的考量标准,总以为百姓就是百姓,天生就该被权势所压榨。”
“越是这么想,就越会在百姓中引起不满和反感,久而久之,即便不反,也会怨声载道。”
“的确如此。”乌禅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我治理精绝的时候,就不许官员欺压百姓,因为我明白,百姓对于君王的口碑,便是判定这位君王是否贤德的标准,只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则。”
的确,要说起以法治国,大秦即便谈不上引路人,但最起码也称得上是这片大地的佼佼者。
“还不止于此。”嬴政又说道,“百姓吃饱喝足了,就会有更多的要求或者夙愿,那么朝堂就应该提供给他们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