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说道。
韩非先是看了看李斯,又看向嬴政,这才说道:“请……王上,日后善待韩王,韩民……”
嬴政顿时愣住了。
显然,韩非这么说,是已经预见到了韩国的未来。
与大秦抗衡,他已经不敢奢望,唯一能够请求的,就是在秦国吞并韩国之后,秦王能够善待韩王,尤其是韩民。
而在弥留之际,韩非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并且还是那个不怎么待见他的韩王。
“好!”虽然有些意外,但嬴政并不犹豫,“若是日后大秦有幸能击败韩国,寡人定不会为难韩王,还会另给他一处封地,让他安享晚年。至于韩民……你也知道,寡人向来都心系天下苍生,不会厚此薄彼。”
韩非欣慰地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韩非此生,算不上才识渊博……却也有些独到的见解。求王上……将我的毕生所学,交给韩氏的后人……”
“有没有指定的人选?”嬴政问道。
韩非的笑容敛起,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并无子嗣,只育有一女。
“就交给韩家最落魄的人吧……或许能改变他的一生。”
“好,这一点,寡人也答应你。”嬴政转而问道,“不知你那些著作,放在什么地方?”
“咳咳……”韩非忍着疼痛咳嗽了两下,接着说道,“就放在吾老宅卧房的暗室里面。”
嬴政说道:“好,寡人这就派人去取回来,放在寡人的密室保管着。”
韩非笑了笑,说出了心愿之后,似乎又虚弱了数分。
【他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有一个韩家的少年,因为受到了胯下之辱,从而成为了他口中那最落魄的人。】
“还有一事……”韩非愈发轻微地说道,“这个死法,未免……有些丢人……还请王上给韩非换个死法,被异兽咬死,这……实属叫人不甘……”
其实不用他说,嬴政也定然会封锁所有关于夕的消息,但如何将韩非的死因告知天下,却也的确是个难题。
而任谁都想不到,韩非唯一为自己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见嬴政点头答应,韩非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这个笑容,已经无比微弱,无比僵硬。
在嬴政与李斯的注视下,韩非只剩出气,再无进气,缓缓地闭合了双眼之后,终于完全地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面落针可闻,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只剩下嬴政的眼泪滴落到衣襟的声音。
李斯的眼圈也已经湿润,伸手将布单盖在韩非的脸上。
嬴政伏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或许是遗憾没能获得这位贤才相助。
或许是为韩非的才气感到惋惜。
亦或是为天下人感到遗憾。
这是因夕而死的第二个人,嬴政心中更多的,还有不甘和怨怒。
刘安是自己坏了规矩,也就算了,可韩非凭什么?
他惹着谁了,“我器”的去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想到这里,嬴政抬起头,擦干了眼泪,双拳砸在床沿上:“夕,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话语中除了怒气,还有恨意。
“王上,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李斯说道,“还好,看足迹,它并不在城中。”
“一定是回骊山了。”嬴政说道,“我要找睚眦说理去,你也跟着。”
李斯看向韩非的遗体,说道:“既然夕没有再祸害百姓,那就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料理了韩非的后事吧。”
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以侯爵礼制厚葬韩非,派人把他的家室和著作都接到咸阳来。”
李斯应声领命,随即又问道:“那刚才他的那个最后要求呢?”
嬴政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这样吧,对外面宣称,韩非不愿为寡人效力,于是寡人将他关进牢房,他绝食抗争,最后不幸而亡。”
“这……”李斯质疑道,“这岂不坏了王上的名声,若是韩国来要人,咱们也无法圆全。”
嬴政轻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哪还顾得了什么名声,至于那韩王,他要是敢生事端,寡人倒不在意先遂了韩非的心愿。”
李斯想了想,也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看来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嬴政推开门,将守在大门的千夫长叫了过来,问道:“韩非的事,在城中传开没有?”
那千夫长答道:“回王上,李大人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目击者也被控制了起来。”
“很好。”嬴政夸赞道,“这件事,一定不要声张,否则百姓定会恐慌。如今异兽伤人,寡人不能坐视不理。”
“叫上守在东门的那支队伍,跟着寡人去趟骊山,灭了那异兽。”
“你现在去把蒙毅叫来,城里剩下的事情,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