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也只是感激、钦佩,甚至还有隐隐的亲近。
而如今——感佩自然还是很深,但亲近……却好像没有那么多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越来越深沉的敬畏。
“……人这一辈子啊,要么就让所有人都爱你,要么——便得让所有人都怕你。”
好似在很久以前,主子曾带着笑意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样想着,云绿就不由得怔住,心头渐渐弥漫开淡如轻烟的惆怅。
濮阳荑掀帘而入,足下铁履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主子,是轻骑营李大栓,”濮阳荑拱手回禀,“说是有个小兵私下里吹奏《渔家傲》,因是轻骑营精锐,李千总不敢直接发落,便绑了人交给主子定夺。”
王徽微微扬眉,放下了手中小旗。
即便现在人手充足,大营也划分了多个兵种,轻重两营的骑兵战斗力却仍是雁门之最,加起来统共也不过两万人,此次远征只带了两千轻骑和六千重骑,都是经由选拔考较提上来的,个个都是骑射好手,损一个少一个,不是说就再也培养不出来,只是调|教这样一名精锐,所耗成本自然也是不小。
然而像是私下吹奏思乡之曲的罪过,便算是军法处置,也不过是打上三百军棍以示警戒而已。
但眼下毕竟是战时,三百棍虽不致死,却会让这名士兵丧失战斗力整整一个月,故而王徽也是有言在先,战时若有轻重两营的骑兵吹奏思乡之曲,各长官不得私自定夺,得把人提到大帐里由她发落。
作战时期,每个士兵都是宝贵的财富,战损既然无可避免,那就要最大程度降低战损以外的损失。
大家伙儿都是跟着王徽混出来的,就算不是从阳和所跟过来的老人,至少也都参与过河套战役,当然了解平朔将军的性子,战时虽说一切从简,这三百棍多半就能免去,然而一旦战事结束,将军可是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的。
前年年底的时候,将军派姚副将领兵驱逐盘踞在宁夏卫镇远关的数千鞑子敌军,因是扫孽之战,一点悬念都没有,大营气氛就比较轻松,一些兵士心思不在战事上,就难免思念故土。
就有一个重骑兵不听话,偷偷摸摸唱起乡音来,被姚副将捉住,当时并没有处罚,然而战事平定之后回返雁门关,将军二话不说,赏了那人六百棍的军刑,在床上足足养了三个月才能下地。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毕竟……这乡音乡愁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不让唱思乡词又死不了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跟着将军就不会吃败仗,总有能回乡的那一天。
故而众兵虽然被吓住了,但也没什么怨言。
却没想到,究竟还是有不晓事的。
王徽就叹口气,揉了揉额角,“罢了,不必见了,不拘用什么吹的,没收他的乐器,先回去呆着,等回了雁门再发落。”
顿了顿,又交代一句,“让李大栓盯紧点,若这小兵因此就懈怠了战事,不好好打仗,回去刑罚只有更重,再没有减轻的。”
濮阳荑领命而去,不一时回返,大帐重归平静。
王徽就凝神盯住沙盘,过了半晌,伸手点点王庭西北角的那面小旗,问道:“子絮,昨日派人打探之时,言道西北城郭正在修葺?”
哈拉和伦,自古以来就是草原民族首领设幕立朝的宝地,皇族聚居于此,几百年下来,也算得上是国都,然而也不过就是多了几万顶哈那、几万座毡房,牛羊战马多一些,驻军也多一些罢了,同一般的游牧民族聚居地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然而到了大楚建国之时,燕云十六州早已沦入敌手,那一代的可汗歆羡中原民丰物阜,便举族迁都幽州燕京,改名为“上京”,自此便成为历代可汗定居之地,拒守居庸关不出,三百年下来,欣荣繁华之处,便比之江南金陵也不遑多让。
如今的哈拉和伦,只不过是柔然陪都,左贤王和右贤王领了一批百姓驻军在此坐镇,加起来也不到五万人口,实力大不如前,但仍然仿着汉人建城的样式,在聚落周边垒起了高高的城墙,就外观而言,绝类中原城池,若有不明就里的旅人路过见到,一时也看不出这竟是柔然鞑子的王庭。
故而,这次战事,将会是一场攻城之战。
“正是,西北墙外离鄂尔浑河最近,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常年风吹日晒,到了汛期河水也会冲刷到此,故而很容易朽坏。”濮阳荑拱手回禀,“细作回报称那墙已塌方大半个月了,如今已修好了一多半,虽然还在修整,却也只是收尾而已。”
“即便如此,西北城墙也依旧是薄弱点,”王徽微微一笑,又接连拿了两枚小旗放在西北墙脚下,一共就是三枚旗子。
“我打算把轻骑营、重骑营和弓兵营的精锐,都派到西北角去。”她这样说着,又抬眼笑看两名部下,“你们以为如何?”
云绿不说话,濮阳荑皱起眉来,慢慢道:“西北墙确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