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兴致。
皇贵妃抿嘴一笑,“臣妾什么都不懂,单知道这军报一传回来,整个金陵城都乐开了花啦,前儿还有几个小宫女偷跑出去,说是善和坊那边有放烟火庆祝北疆大捷的,可好看了……臣妾在这后宫之中,得了捷报那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昨儿蒋昭容她们来串门的时候,还商量着要一同俭省用度,总能省出些钱财来支援北疆战事……”
永嘉帝就点头微笑,“你们倒是有心了。”
皇贵妃笑着谢过,又道:“所以臣妾就觉得奇怪呀,这百年难遇的大捷,明明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为何朝上的大人们……那一个个听着好像都特别不高兴似的?”
永嘉帝一愣,只觉贵妃这句无心之言竟似一缕明光,倏然照破黑暗,直射内心深处。
“你说得有理……”皇帝就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些人,久居高位,钻营惯了,一个个勾心斗角都成了什么样子,连北疆战事都捏在手里做了你输我赢的棋子……却连市井小民和后宫妇人都不如!”
说着就动了几分怒气,一拍桌子,“如此大捷,正是我大楚中兴之兆!这些尸位素餐的老蠹虫们,一个个不思报效家国,就为了那么几个芝麻官职吵得急赤白脸……连朕看着都觉齿冷!当真可笑,可鄙!”
一面说一面就勃然作色,脸膛发红,胸口急促起伏,竟是盛怒的样子,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贵妃满脸担忧,走过去给永嘉帝拍抚后背,一面冲玉蕊使了个眼色。
不一时,玉蕊就端过来一个青花折纸花果纹的浅口瓷碗,皇贵妃接过来,用汤匙一下下搅着散热,“陛下快莫要动气了,尝尝这百合莲子羹吧,臣妾昨儿晚上亲手熬的,是您爱吃的那个口味……”
清甜之气袅袅飘来,仿佛甘霖落入沙漠旅人干渴的喉间,永嘉帝微微合眼,深深吸了一口那甘美的香气,胸中烦躁急郁顷刻散去,完全被这香味抚平了。
他急切地转过身去,几乎是一把抢过了瓷碗,咕咚咕咚灌下汤水,这才觉得浑身舒泰,心底深处那种莫名的渴望也被满足了。
皇贵妃看着他饮尽甜汤,又意犹未尽地嗅闻那气味,唇角就浮起一丝隐秘的微笑。
“唉……”发过一通脾气,永嘉帝声音有些嘶哑,眉宇间也现了疲态,“爱妃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个事情,依你看却该如何?”
皇贵妃就扑闪着大眼睛瞅他,“臣妾可不敢瞎说,自古后宫不得干政……”
“什么破烂规矩!你但说无妨!”永嘉帝直接打断。
“……那臣妾可就说了,陛下莫要笑话我。”贵妃掩口一笑,继续给皇帝捏肩膀,口里柔声细语,“臣妾就想着,别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算是阿猫阿狗,只要打了胜仗,那就是功臣。虽说王徽是我表妹,但有道是举贤不避亲,只消功在家国,利在社稷,陛下只管拿来用就是了,这天下人才,可不都在您彀中吗。”
这话说得直白,但话糙理不糙,永嘉帝听得不住点头,然而又想起梁璞先前所劝,兵权到底不能轻易赋予他人之手,一时就沉吟下去,并不说话。
皇贵妃目光一闪,仿佛看清了他心底在想什么,轻笑一声,徐徐道:“况且……不是臣妾说嘴,只我表妹再能干,终究也只是个女子,虽然眼下和离了,还在边疆学男人打仗,但总归嫁人生子才是最后的归宿。陛下何妨多多笼络于她,不论官职还是封赏都厚厚地赐下去,等过个几年,哄着她把失地都收回来,就解了兵权,挑个绵软些的宗室子弟做她夫婿,到时就是皇家的媳妇了……还怕她生出什么心思来不成?”
一番话说完,又轻轻打一下自己脸腮,吐舌道,“瞧我,说些什么胡话呢,表妹不过是个女子,打仗再厉害,又能有多大气候?”
语气轻柔甜美,隐隐带了莫名的诱哄之意。
永嘉帝不说话了,思忖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对啊,不过就只是个——女子罢了。
直到离开庆熹宫的时候,永嘉帝脸上还带着沉思之色。
皇贵妃目送御驾步辇缓缓拐过宫墙一角,消失不见,这才提了衣裙回到内殿。
“哎哟……可累死本宫了,那老皇帝真不好伺候。”她就四仰八叉歪到美人榻上,指使于之荣端茶倒水,小季子出去催促点心甜食,又让玉蕊过来捶腿,又有宫人送来今日各司各局的奏帖,一时阖宫之人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待到终于静下来,闲人都走光了,玉蕊一面给娘娘捶着腿,一面轻声道:“主子……您方才说那些话,若是传到县主耳朵里,多半会惹她生气呢。”
“哼,她敢跟我生气?能耐的她!”皇贵妃大发娇嗔,而后又道,“你说哪句?埋汰她不过是个女子,还是要给她找个夫婿嫁人生子?”
说到后半句,自己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都有!”玉蕊就白了主子一眼,在她腿上轻拍一记。
皇贵妃笑得花枝乱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