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第六感。
这事,绝对不寻常!
可她也不会贸贸然就点头把人带去中宫面前,沉吟一刻,就道:“你传话出去,把李女史先带进来见我,我问过她之后,才好决定能不能带她去见娘娘。”
红香屈膝一礼,就要答应。
盈袖又接着补一句,“最好尽快……对,今儿下午就让她进宫来!”
红香一向很听钟尚宫的话,钟尚宫发话要她去办什么事,她的效率自然也是很高。
故而这日下午才巳时正,穆皇后午睡尚未起身,盈袖就在自己房中见到了李婉容。
到底岁月长相似,流年尽相摧,看面容,依稀是当年青春正好、一管彤笔写尽宫闱事的女史,可那花白的头发,脸上细细的皱纹,还有槁木死水般的目光,无不昭显着岁月在这个女子身上无情的印痕。
“……婉容姐姐。”彤史女史在后宫之中地位超然,哪怕是身为坤宁宫掌事宫女的盈袖,多年之后再见,也依旧恭敬行了个礼。
“尚宫切莫多礼。”李婉容连忙还礼,两人谦让一阵,才又各自坐了。
“多年不见,姐姐风采依旧。”盈袖客套几句,微笑道,“不知姐姐此次入宫,又有何事要求见娘娘?不妨先同我说说?”
李婉容脸上笑容淡了下去,沉默半晌,捏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指节都有点发白,方叹口长气,平静道:“尚宫可还记得当年,我有个弟弟,叫作李有福,在坤宁宫当差的?”
盈袖呼吸微微一紧,仔仔细细盯住她,缓缓道:“是有那么点印象,却不甚清楚了,后来好像是得急病死了,娘娘还给他家里发了一笔抚恤,姐姐当年没有收到吗?”
李婉容把茶盏放到桌上,发出咯的一声轻响,深吸口气,仿佛在压抑胸中的怒火。
“急病?哈——好一个急病!”她怒极反笑,忽而变了脸色,咬牙道,“我只听闻,因我弟弟拜了蒋总管做干爹,是个得用的,庆熹宫那位当年,却、却——若要我见着她,定然扒了她的皮、喝她的血、嚼她的骨头——”
越说越狠,表情也越发狠戾,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怕若是付贵妃在眼前,李婉容就能扑上去活撕了她。
“姐姐,姐姐这是怎么了?这话如何说得?”盈袖忙坐过去,紧挨着她,一手握了她的手,一手放在人背上缓缓抚摸顺气。
过了好半晌,李婉容才平静下来,眼圈却是红了,眼皮一眨就落下两行泪来,抽泣一阵,方切切地说道:“尚宫,我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斗胆求见皇后娘娘……原来我弟弟当年,不是因了急病而死,全是因那人面兽心的毒妇想害蒋总管,就派人下药,不想却被我弟弟吃了下去,这才,这才……”
说着就掩面哀哭起来。
——瞎扯,你弟弟分明就是因为经常买阿芙蓉给付明雪下药,后来被我家主子给灭了口的。
盈袖心中腹诽,面上却一副关切的样子,搂着李婉容安慰好一阵子,又假惺惺问道:“原来如此……姐姐可是想求娘娘为你主持公道?手里可有她当年想害蒋总管的证据?”
但说到底,蒋良才再是煊赫,也不过是个没了根的下人,又时隔这么多年,便算手里有证据,只怕以此也是扳不倒付贵妃的。
盈袖就有点没趣。
李婉容拿帕子擦擦眼泪,哽咽道:“什么公道不公道的,事情过去快有十年,庆熹宫眼下又是那样一个烈火烹油的架势,皇后娘娘的苦处,我如何不晓得?若有把柄在手,这些年还能容那蛇蝎妇人如此猖狂?”
盈袖微微挑眉,听出了一些门道。
她微微沉吟,心念电转,柔声道:“可不是吗,这些年,贵妃娘娘她确是……主子有心惩戒一番,却总是抓不着她错处呢,贵妃油滑得紧,又惯会媚主,不光是陛下,现下这后宫里倒有太半妃嫔宫人,都被她给笼络去了。”
“……太也嚣张!”李婉容怒火中烧,猛地拍一下桌子,忽然起身,匆匆绕过桌子,拿过自己随身带进来的包袱,铺开在榻上,从里头珍而重之取出一本书册来。
盈袖眼尖,一眼就看见那封面上几个大字:内造彤史,永嘉十年。
不知为何,她手心里微微冒了汗出来,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尚宫,你可知道,”李婉容微微笑起来,看了盈袖一眼,目光宛如淬了蛇毒的利刃,“那位荥阳公主,只怕……不是龙种呢。”
盈袖睁大眼睛,呼吸一时滞住,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的身体因惊喜和兴奋而轻轻颤抖起来。
李婉容笑了一声,爱惜地抚过彤史的封皮,轻声道:“这本永嘉十年的彤史,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