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进宫带回来的带骨鲍螺还有剩,不如拿几个去打牙祭。
赵粉怔怔被她牵着走,心里想着,大家——好像都不觉得妾室有孕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又想起四月里曾困扰过她的那个问题,少夫人志不在中馈,那到底在何事何处?
两件事碰到一起,仿佛擦出了鲜明的火花,照得她的脑海亮了一些。
她好像……模模糊糊想通了什么。
屋内一片静默。
豆绿靠在弹墨绫大迎枕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锦缎被面的花纹,眼帘低垂,睫毛纤长,侧脸线条温柔而优美,眼神却空洞茫然。
王徽看了她半晌,蹙了眉头,尽量把声音放柔:“豆绿。”
豆绿手指顿了顿,却依旧垂着头。
“……少夫人。”她轻声回应,声音有些嘶哑。
王徽张张嘴,却有些词穷,她并不擅长安慰人,更不会做什么伤后心理辅导,言辞激烈的激将法她倒是会用,可毁容这种事,即便是后世开明时代的职业女性——甚至包括很多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不见得能彻底恢复过来,更何况靠脸吃饭的古代女人呢。
豆绿再聪明剔透,到底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在她心中恐怕已经是天塌地陷了,所以断断不能直接言语相激,须得想个什么法子柔和劝慰、曲线救国才行。
豆绿母亲沉疴不起,兄长好逸恶劳,一家用度全靠她在国公府做妾的月例银子支撑,别说帮衬了,不添堵就是好的;而这国公府,苏氏和孙浩铭说是千娇万宠着豆绿,可一碰到火灾,还是撒腿跑了个干净,生生把她一条人命留在火海里,若非扶柳连夜跑来求救,只怕就会被活活烧死。
更何况她现下容貌已毁,又身娇体弱,半点谋生技能都没有。
若王徽撒手不管,豆绿或许也能活下去,毕竟国公府不缺这口饭给她吃,但想必后半辈子会过得凄惨无比,再无出头之日。
这要是旁人,自然不关王徽的事,可这是她早就想收揽的豆绿呀,虽然体质羸弱,头脑却十分聪明,若悉心教导一番,单论智商恐怕就不会下于濮阳荑,就这般放手,委实可惜。
这姑娘便如浑金璞玉,稍加打磨,便会绽放出耀眼光华,若因外貌上的一点瑕疵便就此蹉跎一生,岂非绝大的憾事?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女子,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桎梏束缚,以及世道时局的不公和摧残,最终连一丝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样销声匿迹,明珠也风化成了历史的尘埃。
可是……豆绿,你不会这样的。
王徽深深地看着垂头的姑娘,嘴角弯出一丝微笑。
不,当然不会,肯定不会。
“你好好休息,我让扶柳过来陪你说话解闷,缺什么只管和魏紫她们说。”王徽站起身,拍拍豆绿肩膀,“我改日再来瞧你。”
豆绿轻轻抬眼,目送王徽的背影走出房门,忽然感到一阵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扶柳也红了眼圈,但还是拉着她手细声劝慰,“姨娘,莫要哭了,这……还没长好,大夫说了,不能沾水的……”
豆绿微微仰头,努力睁大眼,过了好一会才把泪意憋回去。
王徽回到书房就坐到桌前开始写信,在濮阳荑的教导下,她一手馆阁体已写得相当不错,不说有什么风骨,但至少能见人了,若是誊写在科考的卷子上,虽不会让考官眼前一亮,但至少也是个大众水平。
很快写完,她把信函装进信封,封了口,又把姚黄叫了进来,“送去江海寸心,让东皋尽快交给邵公子……还记得路吧?”
“记着呢,您放心就是!”姚黄嘻嘻一笑,把信揣怀里跑了出去。
是夜。
王徽穿着中衣坐在床上,手里捧了本书,魏紫在帮她掖被子。
“去瞧过了?”王徽闲闲地问。
“是。”魏紫看了主子一眼,轻声道,“一天都没吃东西,就喝了点水。”
“是要过了这个坎儿的,”王徽放下书,伸个懒腰,“不必管了,你们也早些睡,一天不吃饭饿不死人。”
魏紫秀眉微蹙,显然还是担心,但长久以来对王徽的信任已成了习惯,终是点点头,吹熄烛火,退了出去。
第二日早上刚过辰初,东皋就送来了东西,盛在一个小木头匣子里,王徽打开一看,轻薄一片,拿在手里软软的,却又十分柔韧。
“可像我在信里说的,浇了开水就能起皱?”王徽问。
“是……是。”东皋咽口唾沫,面有难色,“只是……您不是真要浇开水吧?公子说这东西价值千金,不比去年那条白狐裘便宜,还说让您、让您——别忘了十倍奉还的事……”
王徽睨他一眼,笑了,慢条斯理道:“怎么,邵云启那厮又要作妖了?不过是块下脚料,又不是真的人|皮面具,我在信里说了,但愿能全权处置这东西。他既让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