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忌面对父亲的疑问,十分平静:“不论因为什么,恒国公摆明了就是要找相府的麻烦。这是人家给咱们下的套,只要恒国公手上有云媚做妾的文书,陈灵泽就不可能全身而退,若那云媚再是个有心计的,坚称自己并非自愿,陈灵泽便是罪加一等。人家做足了准备,阴沟里等着咱们,咱们斗不过的。只有把他拉到明面上,咱们才有筹谋的余地。让陈灵泽去京兆尹,一五一十把自己干了什么说一遍,他平日那些狐朋狗友,有愿意为他作证的更好。京兆尹做了这些年珞城父母官,绝不是个畏惧强权之人,即便他恒国公嚣张跋扈,但论家世背景,父亲您位极人臣,我也算朝廷肱骨,咱们怕他不成?”
陈相面色仍犯难,但他深知陈天忌说的句句在理,于是便点了头。
从陈府往外走,已是月亮高挂,夜色深沉。
走出相府正厅前,玄乙回身对陈相说:“相爷,您知道李子规吧,我的长姐,前些天判了绞刑。她起初犯错,我们家人也是这般为她周旋,哪怕她害的是我。当时陈天忌为我不平,我其实没有多想,只是有些羡慕子规。今日听了贵府的家事,我才有些明白了陈天忌的不平。他当日问皇后娘娘的话,我此时也想问相爷。若今日犯错的是陈天忌,您还会如此替他周旋吗?”
陈相面露错愕。
玄乙却笑了,这笑容里有种苦涩的释然。
因为她知道答案,她相信陈天忌也知道,他们早就做了同样的选择,既然争不到,那便不争了。心就这样凉下来,疼痛感会随着心肠的冷却而减弱,有些亲缘,终是浅薄。
“相爷。”可玄乙还是想为他讨一点公道:“想想吧,哪怕不想血脉,不想情分,也要想想您一直在乎的家风、清名,还有您不愿承认的,这些东西为您带来的利益。想想如今能为您撑起陈家的是谁,能倾覆陈家的又是谁。您是聪明人,聪明人不走废棋。”
陈相没想到玄乙将话说得这样直白,一时哑然。唯有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快。
玄乙走出陈府,走至马车一旁,腿还没来得及抬,便被陈天忌从背后抱住,他抱得郑重,有力道,但又有恰到好处的温柔。
周围还有相府巡夜的小厮,玄乙登时有些窘迫,但她也没有挣扎,只低声问:“怎么了?”
陈天忌的声音喑哑,似乎用了好大力气,才缓缓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对我这样好,我想抱抱你。”
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玄乙笑了笑,她蓦然想起了前世的许多细节。比如陈天忌“教”过她如何同沈氏斗法,她当时只觉得是陈天忌嫌她愚笨。再比如陈天忌曾反复同她讲过不要同陈家这些人往来,她也只以为是他心里没有她,不把她当妻子……
“陈天忌,我们那时……”玄乙任由他抱着:“是不是错过了。”
陈天忌用脸颊蹭了蹭玄乙的脸颊:“没关系,我们正在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