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歇在了季景西的秋水苑,冯侧妃一整晚都又喜又怕,喜的是季景西居然能瞧得上自己儿子,而他的态度无疑能影响到燕亲王,如若今后季景西都能照拂季琳一二,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可她也怕,既怕自己儿子受委屈,又怕季景西带坏季琳。
不知为何,冯氏还隐隐有着不安,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或许是不甘心作祟,又或许是季景西态度转变的太过突然,生怕这其中有什么她没料到的算计。
至于燕亲王,他一整夜都在书房,听到下属回报季景西将季琳带回秋水苑后,有那么一瞬间,他望向苏王妃画像的眼眸变得极为深邃,其中复杂艰涩之意,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概括。
而季静怡……听说她一大早便摔了房里的东西,所居的院子外隐隐传来几句“凭什么”之类的话。只不过这样的胡闹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倒是没有传进更多人耳里。
对许多人普通百姓来说,年节是热闹的、开心的,忙碌一整年,过年便是要犒劳自己。然而对于京城上流这些人来说,年节,反倒是比平日更为忙碌。
大年初一,循例是大朝会,拂晓时,文武百官齐聚太极殿,帝后均出席,皇太子率各皇子宗亲献礼,礼部唱表,八方来贺。
朝会之后,许多大家族行祭礼,以弘农杨氏为例,一套流程下来,一整天便过去了。
而到了晚上,皇上在承德殿宴请文武百官,众臣依礼出席。
之后,从大年初二开始,整个京城以皇族季氏为首,各家族均摆出流水筵席。亲族走动,女眷归宁,高门大户前车水马龙不停歇。
初五,皇后娘娘宴请百官女眷。
初六初七,大多进京参加朝会的各地方大员开始四处活动,京城之中出名的酒楼歌坊爆满,单说曲觞楼明月楼,生意已经好得连单独一人的座位都没有了。
递来燕亲王府的帖子摞得有一尺高,这还是燕亲王远离朝堂、季景西还未入仕的结果,至于信国公府,更不用说,光是送进外院书房的帖子就已经有八九个一尺高。这一年杨绪冉也进了鸿胪寺,因着他“杨相之子”的名头,前来拜访的同僚更是一波接一波。
更别说间接送去王氏手里的、杨绪尘手里的,从地方官员到京官,从京外的世家大族到盘踞在盛京的高门大户……
杨绪尘、杨绪丰、杨绪冉三兄弟每每到了这时就会被抓壮丁,从初五开始就不得不待在外院书房,一个一个挑拣名帖,归类四种,要见的、可见不可见的、不见的、拿不定主意的。三人对此深恶痛绝,一整天下来,各个痛不欲生。
今年,杨霖把杨缱也塞了进去,于是痛苦之人又多了一个。
“不想看了!”杨绪冉烦躁地把帖子一扔,生无可恋地歪在凭几上,“大哥,饶了我吧!年年都是这些人,一年比一年多,这些人不烦吗?父亲哪有那么多时间见他们啊!”
被点名的杨绪尘手中拿着一份颇为精致的名帖,闻言头也不抬道,“见与不见,不是你说了算的。”
“可这也太多了吧!”杨绪冉哀嚎,“去年比前年多,今年比去年多,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别嚎了,想偷懒就直说。”二公子杨绪丰的目光也聚焦在手上的两份名帖上,“待来日父亲致仕,你想干这活计也没机会。”
“父亲正当壮年,离致仕早着呢。”冉公子一副咸鱼样,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别说父亲致仕了,改日大哥入朝、二哥你也高中,想想吧,这样的活计,我至少得做一辈子。再说了,小五迟早也会长大的,等着看吧,他那懒模样,到时定要求你我帮忙。”
杨绪丰被他这副叫苦模样逗乐,拿着名帖敲他,“可得了吧,你以为我们每个人都能走到父亲这般位极人臣之地啊?”
“别,千万别!”杨绪冉一脸惊吓,“我只想安稳度日即可!这等殊荣,有父亲和大哥就行了。”
“没出息。”杨绪尘好气又好笑,“男儿当志存高远、光耀门楣,说的什么话。”
“就是,”被母亲打扮得像个小毛球一般的杨缱窝在杨绪尘身边,像个传声筒一般开口,“三哥这话若是让父亲听着了,定要你接来下一整年都忙得飞起。”
杨绪冉:“……不公平!这话明明是丰哥先说的!”
“我那是脚踏实地。”杨绪丰好笑,“哪像你,还没开始便先自己往后退缩。”
一屋子人都怼他一个,冉公子委屈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撇着嘴心虚地开口,“我也没退啊不是……嗨呀,我干活还不行。”
杨绪尘、杨绪丰均是好笑地摇头。
事实上杨绪冉的确要比他们三人累一些,毕竟这些递来的名帖除了一些地方官员和京官,还有来自西边、北边、南边的附庸外族。杨家四兄妹,唯有他当年出京游历时将这些个生僻文字学了个囫囵,因此也唯有他看得懂。
要说按礼,这些来自外族的名帖为表敬意,都用的汉人文字,可谁让杨绪冉去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