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紫禁心柳(3 / 4)

扰着周清尧很久,让他逃避真实的感情,拒绝关北海的好意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周清尧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纠结,不肯对关北海明言,但并不代表关北海不知情。

理智上周清尧觉得和关北海在一起迟早会掰,因为两人差异太大;但是感情上又两厢情愿,到底该如何是好?兴许是心中理智与感情的拉锯已经鲜血淋漓穷途末路,周清尧才向旁人求助——

——为什么是我?

——真是个傻瓜。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兴许你就会明白了。”关北海道。

时针指向六点,天将破晓,地平线泛起的鱼肚皮逐渐扩开,一缕喷薄的霞光送出金丝万里,天际逐渐被渐变的彩色云层染亮。白昼的天光投射在朱墙黄瓦之上,仿佛为沉睡的宫阙揭去夜色的帷帐。

东六宫旁的朱红夹道回响着青石板上的跫音,墙内深锁的一座座宫檐尚在沉睡,如果说太和殿乾清宫等高大肃穆的殿堂仿佛扼守天下大柄的帝王,那么精致的东西六宫就是退居珠帘后的高贵后妃,静待着岁月变迁,荣枯轮替。

从南群房向正北一直走,穿过东六宫和乐寿堂之间的夹道,走到头就是北面长廊,通往出口神武门。北门从前名玄武门,后为避康熙名字里的“玄”字讳,改称神武门。北面长廊的墙下有两列故宫餐饮部,现在都没开门。

关北海带着周清尧继续往西走,现在时间尚早,故宫四门都关闭着,内廷之间的通道也封闭着,所以关北海只能走北面的长廊。神武门西边是未开放区域,治安岗亭里却无人,还没来上班。关北海牵着周清尧绕过“禁止进入”的告示牌,走进巷道向南拐。

西边没有像游人区一样多次修缮,朱红的宫墙更沧桑斑驳,也更遗世独立。只是看到有些敞开的院内,现代化的空调外机和蓝色管道,破坏了这种原始的美感,有些不协调。

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一片敞院,连绵的殿群覆盖着黄瓦,下方的窗上却支起雨棚。宫殿门口空出两块光溜溜的石台,原来应该放着石狮,如今围了一圈铁栏杆,栏杆上靠着一圈自行车。

西边是工作和研究的区域,不那么讲究外形还原,内部的东西更是搬走集中保存起来,是以看上去古旧的建筑上引入了许多现代设施,有些不伦不类。

正这时,关北海指着敞院中央,被石台砌着围起来的一颗大旱柳,道:“就是这里。”

周清尧刚要走过去看,关北海却把他拉在了原地,道:“先站在这个角度。”

旱柳树干几乎有一米粗,树皮黝黑,纹路粗肿,起码活了百年以上。它那粗壮的树干长到半空,分成了几岔。奇异的是,整棵树从根部开始,就是驼的,树干中部肿了一个大瘤,看起来非常丑陋,半空中分叉的几根树干,也朝着同样方向倾斜,成为几条臃肿的弧形。最高处还有两根翘起来的枝条,像天牛触角似的。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柳条抽枝之时,因这怪异的长法,这树全部的绿枝都长在倾斜一侧,另一侧看起来光秃秃的,实在有些凄凉。周清尧心想,如果拿人来比,这就是人类中那些畸形怪胎吧,暗暗叹了口气。

关北海仿佛料到他所想,拍了拍他的肩,悠悠道:“来,我们换一边看。”

关北海拉着周清尧从旱柳长瘤的一侧,走到了长满柳条的一侧,再抬头时,周清尧惊呆了。

因为全部柳条都长在一侧,几条弧形枝干上又有许多分叉,柳条像一面翠帘,遮蔽了臃肿的枝条。最高处的天牛触角彼此对称,从两个顶点往两旁均匀分布,垂落下的柳条青翠欲滴,随风摇曳,形状饱满,枝丫更像是能彼此呼应支撑,撑起了碧色的屏风,就像一面心形的翠色镜子。

“这柳条组成的心形是紫禁城的美景之一,名字叫爱心树。”关北海看着周清尧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道:“我第一次见它,是我老师带我来的。”

昔日这树下站着的关北海,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青年小伙。甫从美国留洋归来,初入考古研究所,他回到天朝这相对保守的环境,一时还没适应过来,也不会保护自己,轻易就透露了性取向,接踵而至的就是想也想不到的非议。

一盆盆恶意揣测的污水当头泼下;一段段流言蜚语颠倒黑白;中国人大部分都是善良的有血性的,但善良了容易被蒙蔽双眼,有血性了容易成为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的工具。固然这其中有处心积虑落井下石要把他赶出研究所的小人在搅浑水,可那些不明是非,人云亦云的正义路人,恰恰发射了伤他最深的枪林弹雨。他天之骄子年少意气,最受不得委屈,为自己辩解,但无论他怎么辩,结果都是被戳得更痛。他觉得窒息,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想要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回来,甚至放弃考古这个专业。

那个时候,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当初也是力荐关北海进所的老院士,带他来故宫西区的外事处附近,看这颗颇有意思的爱心树。关北海永远记得他那时的话。

“我并不觉得性取向和常人不同是一种缺陷。不过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