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暗地里去查过不少陈家的事,手里握了不少的证据,若是这案情属实,我现在便写了折子递回汴京去,陈家恐怕都见不了明日里的太阳了。”
“可是陈家这如今的情形,想必也是做了多年,早有恶名了。”
“也是陈知府陈大人自己私德不修,约束不了自家的人,现在酿成如此恶果,也是活该。”
十焉说了一通,其实也是陆世宁的意思。
但是,事情总还有个转机。
“十焉,你去叫陈大人来吧。”
“是。”
陆世宁是想着,今日里头和陈大人一起坐在那位置上,见着这般来叫冤的场景,他也是不想陆世宁来的。
原是想着自己先赶来拉着朱县令压住这件事,只要不外传,他们总有办法能收拾的了。
可惜,偏偏陆世宁的手脚也快,已经都这样直白的捅到了他的跟前了,再想要一个隐晦的收场是已经不能够了。
陆世宁离了座,又看了看前些时日去逛街买酒时,看中的一幅画,就挂在他的书房里,陆世宁伏在书案上,只要一抬眼来,就能看见。
“大人,陈大人到了。”
“去端茶来。”
“是。”
陆世宁看了看陈知府的脸色,是还要比白日里更难看些。
“陈大人先坐吧。”
陆世宁先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又坐下了了。
屋内的烛火还很足,陆世宁还能看清他脸上的纠结和难堪。
“其实今夜陈大人来找我,我心里都已经明白您是为了何事。”
“如今案子正在审讯阶段,判决未明,陈大人何必这样着急?”
陆世宁才是刚开口说了没几句,这陈大人已经起身来,要给陆世宁跪下。
“诶,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世宁也慌了一慌,赶紧起身来扶着他。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陆大人的本事,我也已经见识到了。”
“我也知道,如今官家是对地方上的官员,有所顾忌和盘算,我这是就陷进了这个坑里。”
“我今夜来找陆大人,一是为了说个明白,二是为了求陆大人,替我想想法子,能不能保全我这堂弟弟的性命。”
陈大人是又要来磕头求情,陆世宁听了他的话,是心里已经失去了那最后一份怜悯。
还是扶了他起来,只不过,陆世宁已经收回了刚刚那般神色,又坐了回去。
“都事到如今了,我看陈大人的心里还是不大清楚啊。”
陆世宁的眼色渐冷,他还是个拎不清的。
“陆大人这是何意?”
“陈大人的堂弟,仗着您的势,侵占良田,欺压民女,多年为虎作伥,仗势欺人,我不相信,您是全然不知情的。”
“别说您的堂弟弟了,就是您家的二公子也不是个安分的。”
“前年为了一个秦楼楚馆里的女子,跟人争执打闹,将那人给打废了,后来这事也不了了之,陈大人也不会都不知情吧?”
陆世宁将这些事,一件件的都说了出来,那陈大人的脸色上,是除了惊讶,还有几分羞愧。
“原来,陆大人都是知晓的。”
“我刚一来任职,便发觉了哪里不对,我还当陈大人是真的心疼下属,却也不想,只是拿来当个垫背替死的。”陆世宁说完便笑了几声,可是听着他这么讲,这陈大人是心里直发毛。
“我想着,您肯定是觉得,我这样一个新来的人,肯定是没见过官场上的大风大浪的,所以便觉得好摆布好糊弄好敷衍。”
“可是也很矛盾的是,您既然都将我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了,难道就忘记了我父亲也是为官任职的人,这些手段,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我曾经也是在死地里求生的人,早就看透了。”
陆世宁往椅背上靠了去,看着陈大人的眼神,是没多友好。
“陈大人,若是为了求情,让我如今做一个睁眼瞎,您觉得,还可能吗?”
“您家的这点事,如今恐怕是整个南京城都已经传开了。”
“您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保全陈家剩余的人吧。”
十焉刚端上来的热茶还冒着热气,陆世宁觉得还有些热,也还没喝。
听着陆世宁如今是说的这样直白,这陈大人的身子也是一软,就靠在了椅背上。
“陆大人如今说着这话,是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做官了吗?”
“我看你是个新来的,是想拉拢你,也好叫你的仕途走的更顺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干,以后还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陈大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正色对陆世宁又道,
“陆大人,凡事还是要多留一个余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