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股长显然也是很生气,她没有说我一句话。
当领导懒得说你的时候,你在他眼里,差不多就是无药可救的废物料了。
一直到进了营业厅内,她才说:“张兆一,组织的决定,你必须服从,知道吗?后天就开员工大会。”意思是我必须上台作报告,不对,是作检讨。
我不服气的回到出纳柜台边,望着一堆的残破纸币,心乱如麻。
我会赶忙检讨的,只要不上台检讨!
中午快下班时,曹淑媛到了出纳柜这边。
她眼睛不停的瞄我,却对在出纳这边负责的傅副股长说:“傅阿姨,我想借一扎练习券,练翻打百张用。”
傅副股长忙说:“好好,我下午去拿新的,到时给你送过去。媛媛真不错,这么上进。”
“不用,我下午来拿。”她说完,又瞥了我一眼,走了。我知道,她是要我出去,到乌河边的柳树边见面。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恋爱的信息传递,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正是因为不易,也就让人不会轻易忘怀的事。
“张兆一,你真是犟!你为什么要同魏主任吵架?你蠢呀!”曹淑媛站在歪脖子柳树下,扯下一根柳树枝条,不满的看着我,扬起柳树条轻轻在我头上、肩上抽打。
“我没想吵,他、特马的他欺人太甚了!”我有些委曲。
“先不要说这些,你这个样子,已经惊动了支行的领导。连戚行长都说了这事!”她忧心忡忡的说。
戚行长是分管信贷业务的副行长,是支行二把手。
“他又不分管我们会计出纳股,关他什么卵事!”
我
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呀,又没有得罪过他。我也够不上那个层次呀。
“你莫头上长了角样,遇到谁就挑谁。”她仍然批评我。
“那、这、我,你愿意看到我站在台上念检讨书呀?”我老大的不乐意。
“这件事就是你有错在先嘛,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故意串户,就是不对!还好钱凑给了人家,要不,就更麻烦了!你就不明白?”
我明白她是对的,就是拉不下面子。
她扔掉树枝,抱住我的胳膊,说:“我知道你是好心办了错。你做检讨,我都不驼羞(害羞),你驼什么羞?”一张俏脸,就在我脖子上、脸上蹭。
“你这是美人计哟!”我说。
“美你个大头鬼哟!”她打了我一下,并不拒绝我去亲吻她,相反,颇为配合,上下左右的,已经有些默契了。
看,这小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的吧?
中午,我坐在出纳上的一张破桌子前,开始构思我的检讨书怎么写。
要深刻、要沉痛、要反省、要改正、要振奋。
读者老爷将来要写检讨书,请参照我这个框架。
曹淑媛其实比我更有眼光,她知道在分房子的关口上,我不能犯更大的错。
而且,我更不能失去参加分行珠算集训的良机。这是人生的一次机遇。
嗯,听老婆的话,跟组织走。没错的。
但是,下午一上班,就风云突变。
下午三点多,我没有什么事,一直坐在破桌子边,写写划划的,开始酝酿检讨书了。
突然,听到会计那边传来一个刺耳的女声。
“老姜
,你是怎么管自己的手下的?怎么什么流氓赤膊鬼都有!”
营业厅内外的人一惊,聚焦过去,见正对着姜股长的柜台外,站着的,正是威风凛凛的徐玉香主任,支行最大的城东营业所的主任。
城东营业所,因为规模大、效益好、人员多,她也是副科级干部。全支行近两百人,只有六个副科级干部。
其他五个,是行长一人、副行长两人、工会主。席一人、纪检书记一人。
我吓的全身一热、又一寒,有些尿急的感觉。
姜股长忙起身,要让徐玉香进来说话。
徐玉香却在柜台外巡视了一番,显然是在找她口里的“流氓赤膊鬼”。
看到我正被秋风横扫的落叶,畏缩于破桌边,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徐玉香就在外面走了几步,大声说:“哪个死人绝灭的混蛋,造我女崽的谣,说同一个什么流氓赤膊鬼谈恋爱?做他娘的大头鬼、春秋大梦去!”
曹淑媛也喜欢骂我一句“大头鬼”,不知是不是出自徐主任的真传。
于是,在大家心中存疑了很久的、关于我同曹淑媛关系的传闻,大家一齐用目光,在我脸上查找标准答案。
我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笔,看着那张信笺头上“检讨书”三个字,脑子一片空白。
“该死的东西,你也不想想,是个什么东西?我女崽子哪个眼睛角看的上你、哪个眼睛角看的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