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城里人就不喜欢这种眼神,一种狼的眼神从一条狗的眼睛里呈现出来,这本身就该死。正是这些不甘寂寞的乡下小人物把好好的一个个大城市弄得乌烟瘴气。瞪着那么凶的眼神干嘛,你想咬谁吗?小人物就应该有小人物的姿态,必须要有随时任人踩踏任人吐口水的觉悟,否则,那不是会天下大乱了嘛。
可是她却喜欢那种眼神,小人物并没有谁规定就需要一辈子甘心情愿的做一名小人物,那样太没劲,那样的社会也太没劲。经过了城市这个大染缸的浸染和熏陶,小人物也可能会质变会蜕变,会学会戴上优雅的面具或者披上浪漫的外衣。大城市里还有多少严肃的世界观没有被灯红酒绿的狂欢所淹没?这是个操蛋的社会,也是个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社会,它的可爱之处就在于此,它虽世态炎凉却并不拒绝穷人的崛起。
当他在y南把她从生死存亡的关头救了出来又义无反顾地同她一道共赴毒枭老巢后,他就变成了她心中的那根刺,他那时候已经有了女朋友,任她再痴心再努力到最后她也不会得到一个好的结局,从别的女人手里抢老公?那更是她在心底极为不齿的事情。
“干。”两人碰了下酒瓶子。
原振衣仰头咕噜咕噜的几大口下去,瓶中酒只剩下一小半了。
“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找我出来喝酒的吗?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喝凉水……”这犊子又一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手舞足蹈地耍起了酒疯来,摇头摆尾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姐姐你看,现在虽然不是阳春三月,江南草长,却是金秋十月,天高气爽,瓜果飘香,秋风隶而未杀,登高而怀古,且又有美人相伴,何等的惬意……人生得意须尽欢,当浮一大白呀……”
“原振衣,你想这样喝到什么时候?也不怕哪天突然喝死了吗?”纳兰雪皱了皱眉,问他道。
“这样不好吗?”原振衣昂着头,斜了纳兰雪一道,道:“许多的人想过我这样的日子却一辈子也做不到呢,我现在是香车美女大屋一样不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有钱又有闲,我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想什么就是什么,哈哈,我手执钢鞭将你打……”,这家伙说到得意之处,忍不住将绍兴乱弹《龙虎斗》里的句子也搬了出来,手舞足蹈。
“你牛!”纳兰雪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道:“你小子过得可真是潇洒。”她咕呼一声也灌下了一大口酒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高境界来,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原振衣愣了一愣,忽然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懊丧着脸道:“为谁雄?我谁也不为,我为我自己不行吗?我为我自己这个倒霉蛋不行吗?我喝我自己的酒跟别人有关系吗?”
说到这里,他莫名的就悲伤了起来。一个大小伙子,身体却陡然间失去了一些重要的功能,还能跟谁飞扬跋扈去?,也许剩下的只有不代表。纳兰雪可不知道这些,她只听周志说过,原振衣的武功境界因为受伤而跌得厉害,从一个顶尖高手跌成了一个比变通人强不了多少的程度。
“不就是从一个武林大侠变成了一个平常人了嘛,就值得你这样的愤世疾俗?你当不成大侠你就不能过了?那些不懂功夫的人都该死?都不过了吗?……原振衣,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现在看来还真是高估了你了。不懂武功有什么呀?有多少不懂武功的人不照样雄起于人潮之巅……?”纳兰雪越说越气愤,仰头咕噜了两口,只能拿酒杀气。
“我现在还得能比得上一个普通人呢……”原振衣愁眉苦脸道:“我倒是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呢,可现在我连一个真正的男人都算不上了……”
“你说什么……?”纳兰雪盯着他阳光下微微发红的脸庞,不知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羞怯的原因。纳兰雪何等的冰雪聪明,仿佛一下子就猜到了点子上,“你是说…………?”她边说边指了指原振衣
原振衣苦笑了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不敢直视纳兰雪的眼睛,垂头丧气道:“谁愿意喝这些苦水在肚子里?我现在不行了,不是一个真男人了。
一身的武功没了就没了吧,做个平常人也行,可是,现在连男人也做不成了。我要不是这样醉生梦死的,我怎么去面对我媳妇?我倒是想振作起来呢……哎,我废了,真的不行了……”他抬头望着天空,心灰意冷。
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要是从哪个男人嘴里说出那说明他真的已经放弃这个世界了。
“这倒是个问题。”纳兰雪也垂下了头,她觉得脸上有点发烧的感觉,男人得了这个毛病,跟被宣判了死刑也差不了多少。没有两情相悦的爱情是苍白无力的,不可思议的,毕竟谁也不能光靠眼神的安慰活着。她一时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
原振衣把藏在内心不可说的秘密一说出来,心里反而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