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费卫江摸了摸脸颊,不自在道。
“当然。人这种生物,不相信什么就活不下去,无论相信的东西是宏大还是渺小,抽象还是具体,反正总得相信点什么。相信了就会期待。”
这时,震动声像波浪般穿透墙壁、门缝喷涌而出。讲座结束了。孟年年能够想象所有人欢天喜地、如释重负的神情。不过现在大厅里肯定喧嚣如白日的菜市场,她静静站着。不时有学生从侧门出来,见到两人,来不及掩饰震惊的眼神便露出了然的笑容。孟年年能够轻易猜到他们脑海里在想些什么,觉得有趣。
人越来越少,两人仍旧相对而立,静默无言。
“我先回去了。”
孟年年率先打破僵局,拿起手机,快步走到门边,手放上门把手。费力拉出能容纳一人进出的间隙,易许突兀出现在她面前,而费卫江倚靠着门边的墙面,站在梯级上,离自己不过两米的距离。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费卫江淡然道。
孟年年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先是诧异望向费卫江,而后下意识抬头凝视易许,古井无波,笑而不语,她在这样的目光里无所遁形。孟年年紧紧握住门把手,感到手心一片濡湿。
“怎么不回答?你在害怕什么?”易许做着夸张的口型,一字一句默声问孟年年。
她应该退后一步,侧身让易许先走,或者推开门闯进去,彻底无视他的挑衅。孟年年讨厌被逼到墙角、进退维谷的感觉。她贝齿紧咬住下唇,迎上易许的眼睛:“我!追求!一个永远的谎言!”接着,用力一拉,“砰!”门全开了。
会议室明亮的灯光涌入楼道。
易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这个人逼迫自己道出内心的想法,现在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孟年年气结,在他右脚跨出门时,朝左脚膝盖窝狠狠踢了一脚,然后迅速溜掉。
“嘶……”易许疼得咬牙切齿。
“怎么了?”费卫江问。
“没……没什么。”易许把肩上挂的一个背包递给他,“散会了,回寝室?”
易许突然很想问他和孟年年谈了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心里颇有些烦躁。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
“永远的谎言?”费卫江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易许:“你也听到了吧。你觉得是什么?”
易许愣了一下,慌张道:“啊……她乱编的吧,谎言怎么会永远。你们这些好学生就是喜欢刨根问底。”
“应该不是。我读了她写的文章,怎么说,”费卫江斟酌道:“很有想法,很有……灵气。”
“你们一晚上都聊这个?”易许不可置信的声音里暗藏着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喜悦。
“不然呢?”费卫江坦然道。
易许摸摸鼻梁:“走吧,请你吃夜宵。”
费卫江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无常,不过易许一向阴晴不定的,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掠过便消失无痕。
空荡荡的会议室只有孟年年一个人,她索性拿出微积分教材,开始写作业。不知过了多久,往后靠在椅背上伸懒腰时,发现一旁收拢的坐垫和椅背之间的缝隙露出书的一角。孟年年小心往左右看一眼,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书本。
“同学,要关门了!”
孟年年蹭一下站起来,折叠桌上的书、笔掉落一地。
“好,我马上走。”
笔滚落到座椅的后方。孟年年半蹲着身体伸长手臂摸着,眼神却直直盯视那本近在咫尺的书。慢吞吞把课本装回书包,环顾四周,迅即抽出书,胡乱塞在书包里,快步走下阶梯,“啪”关上了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脑海里冒出隐秘的念头,必须看完这本书,可又不能向易许询问书的名字。她不应该拿走的,可另一个声音却说,反正在那样的地方,书也会丢。是的,书会丢。英文原版书,丢了多可惜呀。她安慰着自己,心却鼓噪得如夏日海上张扬的风帆,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