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有人穿着便装,登陆渡口时虽有盘查,却都被杨会以战船运往龙江船厂装载火炮的理由而搪塞过去。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不多时便抵达黄昏。
在夜色降临前,眼看渤海海军没有进攻的打算,陈瑄便将江口留给了杨俅,自己乘船返回崇明岛。
他本以为林嘉猷会为他庆功,如实禀告自己击退渤海水师的功劳,然而当他登陆崇明渡口的时候,却见林嘉猷脸色铁青的站在渡口等待自己。
“这鸟人想要作甚?”陈瑄紧皱眉头,但还是得下船陪着笑脸。
“林御史,我军今日已经击退贼军,请您转告朝廷,长江口铜墙铁壁,毫无问题。”
“铜墙铁壁?”听到陈瑄的‘自吹自擂’,林嘉猷嗤笑着嘲讽道:
“陈都督,死伤数千兵卒,折损数十艘战船才留下七艘贼船和二百兵卒,您不觉得惭愧吗?”
“我……”陈瑄开口就想骂回去,他们的船和火炮与渤海军根本没有可比性,能留下七艘战船和二百余兵卒已经是很不错的战果了。
“这件事情,下官会如实禀告陛下,陈都督好自为之吧!”
林嘉猷话音落下,不给陈瑄反驳的机会,直接抬腿走上了陈瑄的坐船,并下令坐船上的兵卒驾船护送他回南岸。
陈瑄本想大骂,可一想到战死弟兄们的抚恤和赏钱,还是厚着脸皮追上了林嘉猷。
“林御史,在下确实惭愧,只是弟兄们却是无辜的,眼下贼军南下,物价飞涨。”
“许多弟兄的家人若是没有抚恤和赏钱,怕是日子难熬……”
“好了,陈都督。”林嘉猷打断了陈瑄的话,瞥了一眼他,讥讽道:
“这群兵卒的死,真要怪罪也是怪罪陈都督,至于抚恤自然是给的,不过赏钱嘛……”
林嘉猷顿了顿,随后才开口道:
“这次的斩获是二百三十七人,战前陛下开出过赏钱,杀贼军一人赏十贯,也就是二千三百七十贯,这些赏钱就由陈都督做主分了吧。”
他话音落下,便不再看陈瑄,而是对坐船的武官下令:“开船!”
坐船之上兵卒不敢不听,只能在林嘉猷的示威下护送他前往南岸。
随着战船离去,隔着数百步的陈瑄才拔出长剑,发疯似的劈砍在一旁的渡口木桩上。
“此人辱我太甚!!”
他痛骂一声,心里不免开始失衡起来。
今日战死两千余兵卒,他比谁都心痛,可林嘉猷居然还骂他,觉得他应该惭愧。
他确实应该惭愧,他就不应该帮这鸟人守江口,要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弟兄!
想到这里,陈瑄气愤至极,而这一幕也被护送他前来的平倭水师给看到。
天色变黑前,水兵们将消息传回给了廖角咀的杨俅。
杨俅原本还在吃饭,一听到林嘉猷居然把陈瑄气成那样,顿时气笑了。
“举荐的这群鸟人,把庙堂搞得乌烟瘴气也就算了,如今还把陈瑄给得罪了。”
“陈瑄啊陈瑄……”杨俅嘲笑,可渐渐地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找来了自己的亲信,对其交代道:“你偷偷乘船去渤海的战船之中,便说与他们都督有故之人找他们有事,就说……”
杨展偷渡南口这种大事肯定瞒不住,哪怕能瞒住底层的兵卒,也瞒不住指挥三军的将领。
因此杨俅想要让对面的渤海水师停战一日,他准备去崇明岛去找陈瑄唠唠。
今日的水战,陈瑄所部兵卒积怨,朝廷给的赏钱又浅薄,加上陈瑄被林嘉猷嘲讽,可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若是他能说服陈瑄投降渤海郡王,那自家父子二人在渤海那边的地位也会更高。
想到这里,杨俅眼神闪烁。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百户官了,况且杨展既然偷渡成功,那距离朱高煦兵围京城还有多远?
他早做打算才是,拉陈瑄下水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渤海纪事本末》:“俅素慕上,闻其子诈死,开南江口给予方便,恰逢峻率水师南下与瑄激战廖角咀,无暇顾及,展率兵入江口,瑄不得知,然嘉猷恶瑄,瑄不得志,俅遂解。”
《明世宗实录》:“俅、瑄素慕上,又因建文君所派嘉猷苛刻,遂开南江口给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