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吴夫人拨过来的侍女是个练家子,我不知道孙尚香这样粗陋的布置能不能骗过她。
侍女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许是察觉出了我的尴尬,她也没有靠近我的浴桶。
见她终于关门出去了。我和孙尚香齐齐松了口气,此事虽是我计划的,但这变数确实让人太过难以招架。
我正要起身穿衣,就听见窗外的脚步声。
“谁!?”
我猛地扭头,只看见了深蓝色的衣角,像是某种错觉。
“应该是孙权吧?”孙尚香攀着浴桶爬出来,衣服头发都已经湿透了,“他刚刚追着我过来了。”
“你去后面藏一下,我让侍女换桶热水,你在我这儿洗了再走。”见孙尚香形容狼狈,我简单地披上了衣服,又递了毛巾给她擦脸。
“好。”孙尚香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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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计划有所出入,但孙权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看着紧闭的书房门,为了躲我,他不到时间就去了陆逊府上。
还是当没发现好了。我思忖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结果我从下午一直等到夜深,直到仆人告诉我孙权已经回府上了,也没能见到他一面。
看着愧疚不已的陆逊,我故作难过地朝他笑了一下:“那可能得麻烦陆老师派人送我回孙府了。”
“我送你回去吧。”陆逊挑起了灯笼,“也是我的错,忘记告诉他你来了。”
我没有为他替孙权辩解的蹩脚借口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
“陆老师近日在教什么?”能打探点江东近来的动向也好,我状似无意地问。
陆逊倒是不藏私,一一对我讲了。
行至半路,灯笼骤然灭了。我只觉得袖子猛地被人抓住,吓得差点叫出声。
“不、不好意思,”陆逊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我有些怕黑,黎小姐能借我袖子牵一会儿吗?”
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像猫眼一样的眼睛打量了他的神色片刻,没从那张茫然惊惶的脸上察觉出不对,于是反手牵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些小女孩的俏皮:“没想到陆老师这么大的人还怕黑。”
许是被黑暗藏住了面貌,少女的神色仍然是说不出的警醒,和声音中的欢快迥然相异。
陆逊稍微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又觉得这样确实让人安心,最后只是赧然地应了一句:“幼时留下的毛病了。”
“别担心,我看得清。”我牵着他朝前走,“陆老师,再往前走,前面就是月光了。”
“嗯。”被自己小的人这样照顾,陆逊感觉自己有点脸热。
“看来陆老师有点夜盲。”我扯着他避开了地上翘起的石砖,随口报出了一串药材,“可以煮这个方子吃,对眼睛好,晚上看得见,自然就不会害怕了。”
“倒是第一次听说,黎小姐真聪明。”陆逊忍不住夸奖道。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这种语气真是让人不爽,我故意没提醒他脚下是个小坑,见他绊了一个踉跄,又一把撑住他,恶作剧地笑了笑,“看吧,大——人。”
意识到我是故意的,陆逊也不再说这些。
“明明没比我大几岁。”陆逊心思单纯,逗他玩颇有意思,是我艰难喘息的片刻轻松时光,“为什么这么一板一眼的?”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陆逊突然给我讲了一段礼记中的话。
我却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出了声:“啊呀,陆老师没什么朋友吧。”
沉默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牵着他一步踏进月光里:“那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陆逊听见了玉质长命锁敲击金饰的碎响,也看见了她发间的花瓣,纵然知晓她只是随口一言,陆逊也久违地被这种温和的表象迷惑住了。
“你看,”到目的地了,少女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也没多可怕吧。”
“……嗯。”陆逊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应和她的哪一句话,掌心的温暖在迅速逝去,让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