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生个儿子,到了年老时,便有人可惜杨家偌大的家业都要拱手让人。
杨家娘子活得虽然舒心,却也不是一点委屈都没受,杨家是大族,即便她和杨乡绅一条心,可族中的长辈总少不得说几句闲话。
杨家娘子很担心杨尧生了女儿之后纪娘子和柳贺会不高兴。
幸好这事并未发生。
丁家那两位先生作媒时便说,柳家娘子与柳家儿郎俱是难见的淳实之人,杨尧婚后也常夸婆母与夫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打收到杨尧有孕的信之后,杨乡绅夫妇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临来之前将吃的喝的用的带了几乎一车,两年未见女儿,夫妇俩自是十分想念,到了之后,见杨尧神态与在家时并无区别,杨家娘子这才觉得女儿是真结了一门好亲。
柳贺有了闺女,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送来贺礼,掌院陶大临及申时行、王锡爵等日讲官,沈鲤及一众与柳贺相熟的翰林们也都派人上门,因柳贺如今是日讲官的缘故,送他贺礼的官员便不仅局限于翰林院,也有詹事府及九卿衙门的官员。
管家清点礼单时,有两份不敢处理,便递到了柳贺手里。
其中一份,来自当今首辅张居正。
柳贺任日讲之后和张居正的交集并不多,他只充任天子讲官,朝政之事轮不到他来过问,且自王大臣一案后,翰林院内的众多词臣便多张居正的所作所为有不满,柳贺虽然是张居正的门生,却也不赞同张居正在这件事上的做法。
他此前写的那封信,张居正至今也未有回应。
事实上,若论实际接触,柳贺如今和张居正见面的次数其实比刚进翰林院时要多许多,但师生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隔阂,这隔阂在旁人看来或许不存在,但两人心中却是知晓清晰。
柳贺心想,或许是张居正如今春秋正盛,听不得柳贺说的丧气之言。
而另外一份贺礼,来自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
冯保贪财是出了名的,自他得势后,宫中太监及宫外臣僚都要给他送礼,柳贺虽然未给他送过礼,但讲课时也多受内侍的干涉,而眼下柳贺有了女儿,冯保却送来了一千两礼金。
这银子着实有些烫手啊。
这钱柳贺是不想收的,满朝文武都知道,拿了钱就要办事,即便冯保打着庆贺柳贺生女的名义,但寻常往来不至于花上一千两银子。
太监的银子更是难收,若是收了旁人的钱,十成的事柳贺能办六成已经合格,而太监的钱,十成必须得完成十倍才行。
柳贺不知晓这位权倾天下的厂公怎么盯上了自己,但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并非什么好事。
旁人或许想搭上太监晋升,但柳贺却敬谢不敏,他对权势的追求并不算深,和太监打交道又容易让自己走进死路里,柳贺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还算安逸,不想往死路里走。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贺捏了捏自家闺女脸上的软肉,又见滚团守在自家闺女旁边,慵懒地舒展着身躯,柳贺便又和猫玩了一会儿。
滚团来京也有好几年了,它倒是很愿意和柳贺玩,但柳贺事务繁忙,每日只能摸它一会儿,其余时间它都和纪娘子、杨尧一道玩,好在如今的柳家已经不是当年在下河村时的景象,人越来越多,前院有管家,后院有仆妇,已是一副官员之家的鼎盛气象。
滚团甚至都不需要纪娘子亲自喂,自有人接手它的一日三餐。
果然,等柳贺再回翰林院当值时,便被一锦衣卫职官拦住:“柳中允,厂公有请。”
柳贺正要下衙回家,见此只得和这锦衣卫走了一趟。
锦衣卫在陆炳时气势极盛,毕竟陆炳与嘉靖关系亲厚不同于旁人,但自陆炳去世后,锦衣卫的声势便大不如前,眼下担任锦衣卫都督的乃是朱希孝,但朱希孝身体大不如前,且冯保如今的权势也强于嘉靖时的宦官,朱希孝对锦衣卫的掌控弱了之后,东厂的风头便压过了锦衣卫。
二者虽同为特/务机关,彼此间有过亲密合作的历史,但彼此权限如何,就得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正德时刘瑾掌权,锦衣卫指挥使石义文也得对刘瑾阿谀奉承,嘉靖时东厂畏惧陆炳声势,如今形势又有反转。
冯保所居之处,乃是极富丽堂皇之地,且冯保的装扮也不似影视剧中有厂花之称的太监,相反,柳贺若非知晓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恐怕真会把冯保当成富贵人家的老翁。
“傍晚邀柳中允一见,柳中允莫要介怀。”
柳贺施了一礼:“下官不敢。”
冯保微笑道:“柳中允于讲官一职上甚是勤勉,咱家也有所耳闻,且柳中允乃是本朝第二位三元及第者,咱家知晓柳中允前程远大,日后必能成为咱们万历朝的商文毅公。”
“公公谬赞了。”柳贺虽不愿和冯保打交道,但面对冯保时,他的态度极为客气。
混过大明官场的都知道,太监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