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在会试中的发挥不错,应当能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不过纵是对自身才华极有自信,到了最后关头,黄洪宪也颇为紧张。
马蹄声自远方传来,尽管被鞭炮声掩盖住,黄洪宪却可以清晰地听见。
“捷报!浙江杭州卫老爷黄讳洪宪,高中辛未会试第二名,金銮殿上面圣!”
中了!
还是会试第二!
那会试第一又是何人?
……
镇江会馆内,听得身后一片锣鼓喧噪,众士子心中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意。
“还有会元一人未揭晓,我便是再读二十年书,也无夺得会元的希望。”
“这喜报,这鞭炮,皆为旁人所有,我却仍是一无所有。”
柳贺也动了动发僵的身体,听到现在,他虽然很希望自己能中会元,然而一科会试仅有一位会元,乃是四千余士子中最受瞩目之人,会是他吗?
为这场会试,他准备了足足三年,柳贺原以为自己上榜的可能性极大,但现在想来,他恐怕是小瞧了天下人。
柳贺自认为心态不错,但到了此刻却难免有些心态失衡,他觉得自己的文章答得不差,算是发挥出了自己所学的全部,但若是考官不愿取,他也没有办法。
这般想着,镇江会馆外此刻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柳贺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门外锣鼓声敲响,且久久未息,下一刻,一道声音如炸雷般在他耳畔响起——
“捷报!南直隶镇江府老爷柳讳贺,高中辛未会试第一名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四周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集中于柳贺身上。
他却久久没有反应,直至报录人重新喊了一声,确认柳讳贺是他本人之后,柳贺才重新站起身,视线并未聚焦,而是落在四处。
恭贺声这一刻在他耳畔响起,他眼前却是朦胧一片。
他中会元了?
他中会元了!
这一瞬,柳贺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眼前的人影、声音都不甚清晰,直至过了数秒,他才被重新拉回现实。
在会馆内等候数刻的煎熬。
贡院内蜷着双腿入睡的辛苦。
备考会试时日夜的苦读。
在丁氏族学中初学制艺的艰辛。
下河村中夜晚亮起的烛火,清晨的第一抹光线。
以及决定走科举之途的坚定与迷惘。
从十三岁到二十一岁,幼苗终于长成了大树。
柳贺也很难再保持从容,只觉此刻心中翻腾着无数思绪,让他很难平静下来,整个人仿佛沸腾了一般。
读书八年,说艰辛也有,说煎熬也有,但都比不过这一刻上榜的喜悦。
仔细回忆,自县试时起,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顺畅,从未品尝过落榜的艰辛,他以最认真的心情读书,书本便以最好的名次回报于他。
更早一些,在通济社学读书时,他便一直在受到他人的帮助。
“贺哥,你中会元了!”
纪文选高兴到把柳贺的小名叫了出来,眼眸亮晶晶的,让柳贺无法忽视。
而冷静如施允也是眼眶发红,他此次会试虽然落了榜,但亲眼见到柳贺上榜,他心中也有无限欢悦。
“恭喜。”
柳贺却朝他深深施了一礼:“我先你一步考中,三年之后,我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
“那是自然。”施允与他碰了碰拳,“岂能让你事事在先?”
镇江会馆内,众士子纷纷向柳贺送上祝贺:“泽远兄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当真替我镇江士子扬名!”
“此时不该称泽远兄了,该叫柳会元才对!”
“柳会元文名惊天下,这个会元你是名副其实!”
“这会元身份泽远兄你配得上!”
“金銮殿上再捧个状元回来!”
会馆掌柜没料到柳贺竟中了会元,自大明朝开国二百年以来,镇江府也未曾出过一个会元!
他心下不由遗憾,自己鞭炮着实买得小了些,已经配不上会元郎的身份了。
然而此刻已经不需要掌柜操心了,镇江会馆外的空地上,庆贺的鞭炮声是这一日中最响亮的。
而随着鞭炮声消失,镇江府柳贺乃是这一科会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处会馆的士子也得知了消息。
“会元是镇江柳泽远?”
“这柳泽远的文章我读过,乡试文章已是锦绣,不知会试文章又当如何出色?”
对柳贺来说,今日的确难忘,苦读数年的梦想一朝终于能够实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夹在梦幻与现实的缝隙之中,许久都难以清醒。
但梦想成真的滋味当真是极其美妙,只要享受过一次便再难以忘怀。
揭榜的这一晚,柳贺难得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