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果然今日成婚,听说他与城东杨家接了亲?”
“什么?方才那人是柳解元?”
“小老儿平日见过不少人家接亲,解元郎家的花轿却是头一回见。”
“谁让解元郎还未满二十呢?如此年轻的解元,整个大明朝恐怕也不多见吧?”
众人立刻将高员外家富丽堂皇的景象抛到脑后,不管如何,只需摆出解元郎的名号,柳贺立时便赢了,大明老百姓敬重读书人,因为唯有读书人才能做官,商人们纵是再富有,在这重农抑商的年代里,也常常与为富不仁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柳贺到了杨家,自是吟诗作对之后才进门,院中撑起一把红伞,吉时到时,几名女子将米撒向伞顶,杨家女儿立于散下,红盖头遮面,因而柳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是高兴呢?还是伤心呢?
柳贺心中默默想着。
但无论出嫁时是喜悦还是悲伤,既然他们已成为夫妻,他便会对这女孩一心一意。
迎亲的流程柳贺已演练过数遍,但在杨家女儿坐进花轿的那一刻,他心中还是有一些紧张。
柳贺以往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只要顾着纪娘子就足够了,但纪娘子需要他照顾的地方其实不多,母子俩算是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的。
而成婚即是成家,柳贺肩头也担负起了一份责任。
花轿走了与来时不同的一条路,到了清风桥附近时,不少人家知道解元郎今日大婚,纷纷出门看热闹,柳贺听了一路的吉祥话。
花轿将新人迎进了门,柳贺扶着杨家女儿入内,先拜堂,之后再面见长辈,柳贺家中只有纪娘子一个长辈,男性亲属这边则主要是由三叔负责。
他倒是问过纪娘子,见长辈时是不是将二叔请过来,柳贺并非原谅了二叔以往的种种,只是他毕竟是他的亲叔叔,下河村众亲属中,二叔与他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
纪娘子听了只想叹气。
按镇江府的规矩,新人成婚时,长辈亲属都要给见面礼的,条件好些的人家都给金银首饰,以体现长辈对小辈的珍爱,纪娘子已经照会族老们和二叔二婶说了,但这两人头一桩事便是哭穷,至于见面礼——还不如家中远亲给的礼丰厚。
这倒也罢了,纪娘子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只是二叔觉得他这个亲叔叔该坐主位,又和纪娘子提了种种要求,比如山上的茶叶他该分一些,柳贺免税的田亩也要让他这个叔叔沾些好处,若不是柳贺成婚是大喜事,纪娘子真想拿把扫帚把他赶出去。
后来纪娘子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怕柳义夫妻说什么怪话,将迎男宾的事交给了三叔负责。
三叔为人踏实稳重,柳贺与纪娘子一向放心,虽杨家在镇江府城的底蕴更深,结识的本地士绅多,但柳贺也没想过非要请一位大人物给自家撑场面,这就是他家原本的模样,真正视他为友之人不会计较这些。
柳贺与新娘拜见时,纪娘子脸上含笑,眼眶却有些发红了:“尧娘,今后贺哥儿就交给你了。”
“娘放心。”
“贺哥你也别成日惦记着念书,像块木头似的。”
柳贺冲纪娘子嘿嘿一乐:“娘,我哪里像木头了?”
纪娘子又叮嘱了几句,柳贺与杨家女儿便进了新房,新房中床是杨家事先来铺的,在其上洒上各式喜果,抬床、铺床与洒喜果的俱是好命人,即父母双全、夫妻恩爱、兄弟姊妹互助的人家,纪娘子甚至未往新房走上一步,若新房有需要男方家的地方,她都请三婶出面。
杨家女儿坐在床上,盖头仍未揭开,柳贺便叮嘱与她同来的妇人,若是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不必等他回来。
他和对方之前见的几面都恪守着礼仪,此刻却握着对方的手不松开,女孩子的手要比他的手小上许多,柔柔软软的,不像他的手,手指上都是练字的老茧。
柳贺如何说的,对方就是如何应的,声音柔和却坚定。
柳贺这才放下心来,往前院走了过去。
前院中已聚满了客人,屋内坐不下,只得在院子里安排了几桌,柳贺的客人中,丁显丁琅两位先生坐了上座,毕竟是两人帮忙说的媒,除此之外,他在丁氏族学、府学的同窗们也大都来了,镇江府及丹徒县的两位主官人未至礼先到了,还有府中的乡绅、举人,柳家与杨家的好友亲朋……
宴上最欢喜的无疑是杨乡绅,人人都道他选了个好女婿,他原本就有些得意,借着酒意,他甚至和桌上几个家中有女儿的说起了挑女婿的技巧。
旁人倒也拿他没办法,杨乡绅本人只是个守成之人,但他先有个好叔叔,又挑了个好女婿,可谓天生就有好命。
“泽远兄,大登科后小登科,你须得陪我们喝上几杯。”
“喝!”
“泽远兄,你中解元时的酒我等未曾喝到,今日这杯喜酒必须喝尽兴了。”
柳贺装作配合模样,其实早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