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楚贤在宴上对柳贺低三下四的原因。
他本以为柳贺会奚落于他,或是将他两家曾结过亲的事公开,可柳贺在宴上却极具风度,无论谈吐还是文章都叫镇江府中其余举人折服。
他待楚贤与其他人毫无区别,也无半分新科解元的骄矜之色。
楚贤一方面安了心,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不顺,若是当年他能坚持,柳贺不就成了他的女婿吗?
能有个这般出色的女婿,他走到哪里恐怕都十分骄傲。
柳贺的大度,何尝不是在说他已将此事放下?而在另一个层面上,这也代表着,他并未再将自己看在眼中。
……
柳贺也没在纪娘子面前提楚贤的事,他娘为人算是很大度了,可对楚贤的所作所为却很难释怀,毕竟纪娘子事事都为他考虑,谁伤害了他,纪娘子才会真正记仇。
总之两家日后再无干系便是。
柳贺是绝对不可能将两家结过亲的事说出去的,楚贤自己不仁义倒也罢了,何必连累他女儿?
若是柳贺公开,受伤害的只会是他女儿。
之后柳贺又回了一趟下河村,将家里的事务理理顺了,田亩的事他委托三叔三婶代为打理,无论他是否赴下一科春闱,他在下河村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除此之外,柳贺也不忘拜访孙夫子以及丁显等几位族学的先生。
他是和施允一同去族学的,两人到时,先生们格外欣喜,因族学有时日未出过举人了,当初靳贵曾在丁氏接受过指导,之后靳贵考中了乡试解元,如今柳贺又是如此,对镇江府的学童们而言,丁氏眼下已经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人人都想如靳贵、柳贺一般,即便考不中解元,能考上举人也是祖宗保佑。
“明岁还是下一科再下场,你可决定好了?”从族学出来时,施允问柳贺。
两人同一场中童生、同一场中秀才、同一场中举人,又是族学时的同窗,在两人心目中,对方已是彼此唯一的知己,因而柳贺有什么想法都是直接对施允说的,施允也是如此。
柳贺反问他:“那你呢?年底不是还要成亲么?”
他这话刚问完,一向高冷酷帅的施允两只耳朵都红得透透的——其实柳贺早已知道,施允这人并非冷酷,对方的性格比常人以为的更羞涩一些,只是以冷酷为掩饰罢了。
柳贺揪住这事不放,他已经开始被催婚了,施允却完全不需要发愁,简直……叫人羡慕嫉妒恨。
柳贺承认,施允是比他好看一点,而且年岁还比他略小一些,柳贺这个十八岁的解元郎固然是春风得意,但施允也是举人,如此年轻便有了功名,同样是年少有为。
“我应当再等三年。”施允道,“待文章再精进一些。”
“其实我也是这般想的。”柳贺感慨道,“中举之后俗事缠身,想安下心来读书实在是难,年底之前我都未必能做好准备。”
柳贺之所以纠结,正是因为他还未做好会试的心理准备,若是信心满满,他早该一门心思准备上京了。
还有一点,便是他现在足够年轻,他才十八岁而已,过早踏入官场未必是好事,不如利用这三年好好沉淀沉淀,读读书,再享受一下在镇江府城的生活。
穿越之初柳贺便是这么打算的,但他一门心思只惦记着读书和考试,反而难让自己的节奏慢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隆庆年虽然不长,朝局却并不稳定,徐阶与高拱的相权之争,高拱与张居正的相权之争,柳贺暂时还不想掺进其中去当炮灰。
“那我们便安心在家读一阵书,三年后再上京。”
与二人同科乡试的举子中,已有不少选择上京赴考,如施近臣及郁迳,但也有士子选择再读三年进京,唐鹤征就是如此,乡试结束后,柳贺与他们互有书信往来。
既决心在家读书,柳贺便尽快将家中诸事处理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稳的读书环境,不过他注定难以十分清闲,纵然他在家读书,媒婆们依旧不肯放过他。
柳贺只得先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纪娘子这些时日心思也只在这一桩事情上,过了些时日,柳贺又去相了一次亲。
这次相的是一位杨姓乡绅家的女儿,说是相亲,其实柳贺连对面女子长什么样都不知晓,两人是隔着帘子见的面,但因是丁显与丁琅介绍的婚事,柳贺从心里还是信赖的。
毕竟两位先生都是极清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