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乡试过后这几日, 柳贺与施允穿行于南京城各处,秦淮河畔的画舫两人并未去,但同客栈住着的士子们却极爱此地,以至于在客店的这几日, 柳贺觉得空气中都飘着脂粉香气。
他和施允基本都在吃吃喝喝。
应天府的繁华远胜镇江府, 江南贡院附近的一家书肆中, 书目有镇江府的五六倍之多,且此地士子众多,便是只看不买伙计们也不会驱赶,柳贺与施允几日内都泡在书肆里, 狠狠看了一阵书。
闲暇之余,他和施允也坐了一辆小船游览秦淮河,但只是欣赏河两岸景色罢了, 对游船中的佳人们两人没有丝毫觊觎之意,倒是画舫中时不时传来嬉笑声:“这穷书生也来游河, 恐怕连脂粉钱也付不起。”
柳贺:“……”
说得没错。
考完乡试的士子们就如同现代高考结束的高三生那样,到处撒欢玩乐,不过到了放榜前两日,众考生也逐渐收敛了, 考中的士子才有继续欢乐的资格, 落榜的则没有了,必须再苦读三年才成。
在这期间, 唐鹤征来拜访过柳贺一回, 两人互换了住址, 约定日后写信交流文章, 唐鹤征年纪比柳贺大了一轮, 身上却没有多少官宦子弟的傲气。
放榜前一日, 贡院前贴出了告示,宣布明日巳时丁卯科举人榜将公布。
快活了几日的士子们此时终于紧张了起来,平素不见人影的客店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柳贺嘴上说着不在意结果,可告示贴出的这一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干脆披了件长衫出去看月亮,谁知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店里不少士子都与他一样,街上也有不少士子提着灯笼走来走去,恐怕都是等放榜等到睡不着的。
夜色越来越深,风中的凉意也越来越明显。柳贺回了客房,脑子里一会儿想着明日中了的情景,一会儿想着明日不中的情景,迷迷糊糊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起床时他便呵欠连天,喝粥时差点把脸埋到粥碗里。
施允问他:“晚上没睡好?”
柳贺点点头:“实在是睡不着。”
“我也一样。”施允道,“睡不着的恐怕比能睡着的更多一些。”
“你今日去看榜吗?”施允又问。
柳贺环视了一圈客店:“去是要去的,但还是迟些去吧。”
客店大堂中此刻只剩下他二人在慢悠悠地吃早餐,其他士子想必都去贡院看榜了,此时才过了辰时不久,距离放榜还有近一个时辰,但考生们对看成绩这种事一贯积极,早些去也能挤占最佳位置。
柳贺和施允吃完早餐,时间还早,两人便一人带了一把伞往贡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有些阴沉,过些时候恐怕会有雨。
到了贡院前,果然人山人海,巡查的兵丁在贡院门前隔出了一条道,以防士子们挤得太狠,历年乡试放榜都是如此,把鞋子挤掉头发挤散了都是小意思,年纪大的考生被挤到晕过去的情形也曾发生过。
而来看榜的又不止考生本人,有考生的家人亲朋,还有仆役,以及负责报录的人员,今天天色不好,柳贺站到贡院外时竟觉得有些热。
“还是来早了。”柳贺感慨道,“早知如此,不如在客栈等着报录人上门了。”
等过成绩的考生都知道,最紧张刺激的其实就是放榜的前一刻,脑袋里的各种心思能让胆小的心脏炸开——所以柳贺选择来贡院前看榜,人多了能一起壮壮胆。
他和施允在风中等了一会儿,果然下起了小雨,众士子带伞的撑起了伞,没带伞的又是躲雨又是喧闹,让贡院前显得更为混乱。
来到此处的应天巡抚林润眉头一皱:“读书人的斯文都不顾了吗?”
他当即令兵丁搭起了雨棚,又要求士子勿得喧闹,贡院前的混乱这才减少了一些。
但随着一声“放榜了”传来,士子们几乎是一哄而上,向着贡院前的红榜围去,但列好队的兵丁制止了这种混乱:“莫要喧哗拥挤,上榜者都有唱名,诸位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贴榜所耗费的时间远不如众士子等待的时间长,然而只要榜上有名,便是数年的时间士子们也等得,这一点时间根本算不得什么。
柳贺性格一贯沉稳,此刻却也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小小一榜,便定了他今后三年所做之事。
他视线朝施允一瞥,对方看起来是很淡定,但柳贺知晓,此刻还能保持镇定的,恐怕只有贡院高台上的两位主考及巡抚、提学等人了。
贡院门外,众士子翘首以待。
只听锣鼓敲响,一位书吏开始念唱,原先还在喧嚷的士子们顿时收了声,唯恐错过自己名字被念起的那一瞬。
“丁卯科应天乡试第一百三十五名,溧阳县附学生,卢洪超,书!”
那名为卢洪超的士子立时喊了一声“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