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事态的发展,集市近乎无秩序状态;第二,已经有人明确喊出口号,要让完颜构的长子复出掌权,清算女祸乱朝、耗竭国力的罪行;第三,今日清晨,有几个原禁军的将领乘乱混出了城门,拜访了张俊驻扎于京郊的军营,请他‘弃暗投明’、‘力定乾坤’;张俊没有见他们,但也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只是将他们礼送回城。”
果然是在乱世中历练了许久的人物,即使在这样急如星火,混沌不可辨识的局面里,思考能力依旧清晰准确,毫无差池,可以从喧嚣中迅速分析出最为关键的消息,简短而准确的直击要害,不需要再多半点废话。
但这是这略无遮掩的准确消息,却在顷刻间激发了令人战栗的沉默;穆祺与刘礼默不作声,彼此残存的那点侥幸与幻想都扫地无余,心中只升起了同一个可怕的认知:
——宫廷政变!
以地痞流氓破坏秩序,以儒生神棍煽动舆论,勾结内贼搅乱人心,最后以拉拢的军队悍然放出左右政局的胜负手;这不是标准的宫廷政变,又是什么?!
这一套打法行云流水,俨然是从五代乱世中迭代出的成熟手段;要是没有高人指点,怎么能搞出这个阵仗?
他们被算计了,他们被算计了!
可怕的安静持续了片刻,刘礼终究忍耐不住这僵死的气氛:
“张俊不也没有答应么?我们先前拉拢他的手段,看来还有些作用……”
“那是他们的价码还不够!”穆祺猛然回头,声音严厉:“张俊又不是个傻的,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哪里有骑墙的空间?他没有把人扣住或者干脆送来,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了!现在犹豫不决,不过是岳飞与韩世忠所部难以动摇,他胜算不大而已!”
声音凌厉,震动四周;而赵菲垂眉低目,此时终于轻轻开口:
“三日之前,我已经让岳飞悄悄调了一千精锐入京,如今驻扎在道君皇帝修筑的垠岳之中。”
这算是连环震撼之中,难得的一点好消息了。乱局里任何一点兵力都可能是逆转胜负的筹码;有这一千精锐在手,敌对者便不能不忌惮一二。镇国公主现在还能稳坐后方,没有被狂暴的流民们追赶得上天无路,就是还有着这层屏障遮风挡雨,不至一败涂地。
赵菲在军队里熬了这么久,到底也算炼出来了一点。
但穆祺心中并无半点欢悦。或许是事态发展恰恰命中了他最坏的猜想,他只觉得心脏沉沉的往下坠:
“布置这个局面的人不会是傻的,怎么会将希望寄托在不靠谱的张俊身上?他贪财好色,心无大志,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绝难引为靠山。如果事情已经筹谋到这一步。总该准备一个可靠的备选……”
也许是话赶话激发了灵感,一瞬间里思维迸发炸裂,某个可怕的念头轰入了脑海,穆祺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分辨这思绪的底细,已经下意识脱口而出
“再说,乱党能够调动的部队,难道只有张俊一支么——”
一语未毕,赵菲霍然抬头,直勾勾盯住了他。
刘礼犹自茫然:“哪里还有军队?”
在这踌躇的片刻之中,穆祺已经稍微理清了思路,他长长吐出浊气,只觉夜风砭骨:
“哪里还有军队?臭海豹,你不觉得金军退得实在是太快速,太干脆了么?”
刘礼只是想法不多,又不是真的傻白甜。他愣了一愣,脸色也渐渐变白了。
“金军主力部队当然是退走了,这个是掩饰不了的。”穆祺低声道:“但趁着河南河北一片混乱,在山坳里藏一支精锐的轻骑,不算困难吧?在汴京稳定的时候,这种小型部队只是顺手料理的开胃菜。可一旦京城内部出了某些难以预料的变故,那一支生力部队骤然杀出,却绝对是无可抵挡的究极胜负手!”
“……当然,京中的乱局也不是轻易能达到的。如果女真全力压迫,各方只会捐弃前嫌,携手并力;只有大步撤退,制造出完全的安稳局面,才能诱使对手激化矛盾。”他停了一停,语气渐渐轻微;大概是语言刺激了思维,他越讲思路就越是清晰,推断也就越发敏锐;但思路渐次明晰,心头的寒意却也越来越盛,几乎冰冻住了他的喉咙:“‘急则并力,缓则相图’,这是当年曹操对付袁氏兄弟的计策,想不到今日竟然用在我们身上了!好厉害的谋划,好厉害的谋划!”
黑山白水中渔猎为生的女真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厉害的谋划?穆祺不能妄加推断,但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刘礼相当不安:“……你的意思是,京中这些闹事的人,都是金国的奸细?”
出乎意料,赵菲居然缓缓摇了摇头。
“汴京内外的通信,我都派人监管了。”她轻轻道:“一一详查当然不可能,但迄今为止,绝对没有大规模与女真人勾连的迹象。其中混杂有奸细,或许难免;但要说全是奸细……”
如今女真人主力已经撤出黄河,如果真有这么多铁杆的奸细,干嘛不打点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