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他。
目送沧南衣进入那间木屋后,百里安席地而坐,将天策钧山剑插在自己身前的大地上。
自剑锋之下,无数水蓝色的莹然剑气飘然而出,化为无数精神游丝遍布在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萦绕那间木屋。
沧南衣坐化体内劫气,这个过程无疑十分危险,又十分漫长。
百里安已经做好了在此定心定性长久枯坐的觉悟。
虽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起外界,要慢上许多倍,按照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修行圣地。
可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个世界里并不具备任何灵力,人间任何修炼体系在这里都无法行得通。
好在百里安借助手臂间的那道印痕,将自己的身体打开了一道灵力缺口。
如今入定冥想,却是可以利用体内那并不充裕的灵力洗刷宛若被冰封的筋脉。
那为数不多能够用以调控运转的灵力,如温水般,不断冲刷溶解冰封的灵脉。
那灵力每一次运转周天全身,那灵力游丝就会变得粗壮几分。
在这沉寂无人的河底世界里,不见天光日月长,剑痕长久不逝,待到百里安彻底化解体内那宛若封印灵力妖力暗血之力的厚厚冰层规则秩序的时候,比间光阴不知过去了几百年。
他缓缓睁开双眸,眼底象征着三种不同属性的灵力光芒一闪而逝。
百里安能够感觉到自己灵力识海中精神力深厚稳定的六道神符进入了一种强大的休眠状态,在精神海洋里各自照亮着六方神域。
三股力量相互交织,相辅相成里,早已不会相互排斥属性,纵然百里安来到这个世界里,几百年的光阴未曾吸取血食,在灵力与妖力的相辅相成下,他体内的血气依旧旺盛有力。
甚至,这三种截然不同的修行体系,如今在这一个身体之中,利用这几百年的光阴时间,形成了一个新的,生生不息的修行体系。
纵然这个世界毫无灵力。
可身体三股力量的交织之下,却是仿佛形成了一个天然生长的灵脉泽源天地世界。
日月星长,微雨寒雪,四季星辰,生长的规则在小世界里已成雏形。
百里安长长吐了一口气息,身体已经调整到了一个最佳状态,甚至在那几场大战中所负的伤势,此刻也已尽数痊愈。
他揉了揉脖子,颈骨骨骼咯吱咔咔做响,修定百年,倒是叫他说不出的气清神爽。
他扭了扭微感僵硬的脖子,回头看了一下身后木屋,木屋之间围绕缠缠的藤叶碧青,郁郁葱葱,虽稍显稀薄,可是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看这模样,显然是沧南衣化劫的进程应该是顺利的。
化以尘劫之凶险,无异于投身如六道劫尘里走一遭,沧南衣所破之障,并非是自己的命中杀障,而是集芸芸众生里的万千障。
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将这尘世万世众生里的杀障,挨个走个便。
自古以来,夫妻相残,手足相争,子弑父,父食子者,比比皆成障与碍。
寻常修道者光是为他人不想干的杀障牵扯其中,都会轻而易举陷入癫狂而走火入魔,亦或者沉沦于那障中的执念与欲望。
更莫说她要长长久久与这些杀障与欲望相伴,要保证自己不为杀障所影响的同时,又不可为那欲望执念所蛊惑。
更要区分自己与那障笼者其实并非一人。
维持本心,说得简单,可又有谁能够做到绝对的一心净土。
风月不往,忘川难渡。
如此漫长的过程,对于百里安而言,注定枯寂。
他看了一下那木屋循循不息的生机与净气,不由由衷在心中升起一抹钦佩之意。
又是数百年的光阴,如梦般,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百里安自坐于剑下起,身躯也未曾起身而动,衣衫间蒙上了一层泛黄的岁月痕迹。
长久的定心定性,让他那颗本就称不上浮躁的心性愈发沉渊如海,不论在各种境遇之下,都可如同老僧入定般,具有一种温和的耐性。
纵然此刻他为妖体之躯,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宁远清和,虽为刻意修行昆仑一道,可此刻的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却也与真正的妖仙,相差无几了。
他抬起泛黄老旧的大袖垂眸自视一笑,自言自语道:“如此倒也不算枯坐百年了吧。”
话语间,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日复一日的回首看看一眼那间木屋,下一刻,他面上笑容消失,眼眸深凝。
但见那缠绕木屋间的藤蔓花木竟是不知何时,渐渐落败生枯。
他倏然从地面站起身来。
“咯吱”一声轻响。
那扇木门被一只玉手推开。
沧南衣逆着光,一袭青衣如旧,迎风婆娑作响,在那短短刹那间里,宛若一副永远静止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