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里似有一点点残存的湿润,在逆光的昏暗宫道里,亮得像夜空里的被捣碎了的星光。
她没再如往日一般锲而不舍、死缠烂打地黏着他,蜀辞支起身子,在他冰冷的眼角间轻吻了一下,动作很轻柔,但眼底却透露着几分不甘。
她低声说道:“小东西,我知晓你心里头装了很多的事儿,但有些时候,依靠一下他人,适当示弱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还未容及百里安细品此话的深意,蜀辞便已然翩然离去,化作两尾小狐,足不沾雪地消失离去。
百里安抬起被冻得僵硬的手臂,摸了摸眼角,忽然有理解了蜀辞这话中隐藏的意思。
如今身在昆仑,受制于人。
她这是让他在昆仑神主面前……适当服软则个?
蜀辞的心思与城府,在面临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强敌,做小伏低,韬光养晦她自觉不耻,这毕竟也是玩弄权术你来我往最常见的手段。
纵然方才在内阁之中与沧南衣争锋相对,不肯退让一步,可心中却也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倒也难怪她方才走时,是那般不甘心的恨恨模样。
只是不甘归不甘,对于百里安还是多有耐心娇哄,似是唯恐他刚极易折,因今夜雪罚之事,对沧南衣心生不满。
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受罚的他。
只不过对于百里安而言,蜀辞这倒也是关心则乱了些。
百里安虽自幼饱读群书,他生性虽更偏于儒学思想,却绝非迂腐古板之人。
傲骨铮铮之气节,那就要看怎么个气节法。
百里安可不想因为死要面子而活受罪。
他性子坚毅,擅于隐忍,但这不代表着他喜欢隐忍。
自幼清修苦读,挨得住寂寞,这同样也不代表着他愿意吃苦。
若能够用最为简单的方式来解决身上的麻烦,百里安自是不会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
宫道上的雪越落越大,这场雪罚果真不愧为昆仑神主的亲手手笔,一场雪落得十分玄妙。
来时,百里安丹田气海内的血气充盈,不觉饥饿。
如今跪至入夜,这一片片雪花倾覆落来,却是能够一点点地吸收他体内的血气,腹中饥饿感与那渴血的欲望也油然而生。
虽说百里安能够以灵力为济,体内两颗尸珠内所储藏的血气更是充沛雄浑,稍稍调动汲取丝毫,便足以解除眼下饥寒交迫的困境。
只是他现下跪在这忘尘殿中,若是妄自调动血气,保留了自己实力修为已经恢复,怕是接下来等着他的麻烦只会更大。
这一场雪罚降临身上,虽苦痛难当,却也到底不过是皮肉之苦。
比起那未知的麻烦落得举步维艰的困局。
其中如何取舍,百里安心中自然有数。
当然,百里安虽甘愿跪拜沧南衣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轮回的长者前辈。
可心中到底知晓,今日之事,是她有意为难。
百里安可不是什么坐等乖乖挨打的人。
他可以尊老,但若对方并不爱幼的话,总不能还要叫他继续尊老下去。
毕竟接下来,他还要窃取将臣心脏,在如此重大的责任与使命面前,若是不先将这位棘手的昆仑娘娘搞定一二,他日后行事,怕还是得有许多苦头要吃。
大雪严寒,天色愈发的阴暗了。
百里安在大雪之中,跪了整整一夜,同时也思考了一夜。
这一夜,他不能调以任何灵力修为来抵御严寒,甚至为了不让沧南衣看出自己已经结了月光锁的封印,他不得不小心掩藏,将自己的身体状况调整到与凡人肉身无异的弱小状态。
如此一夜风雪吹打下来,便是个铁人,也得掉层皮下来。
一夜大雪连绵未休,到了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身体承受严寒冷到了极致,便不在是感到寒冷,而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烧烈痛。
轻飘飘的雪花垂落沾及肌肤,简直就像是一把把烧红的锋利小刀,恨不能将那肌肤一片片地烙剐下来。
大雪并未转晴,深宫中长悬的明灯也一夜未熄。
未得人语,只听风雪的长宫之中,却是在晨曦启明里,渐渐回响起了人声细语。
空旷无人的忘尘殿中,不知何时出来了许多扫雪剪灯的宫人,她们身着统一的宫侍服饰,素色衣袍间绣有淡淡流火玄奥纹路。
那纹路闪烁之间,使得这些宫人似乎不大受这昆仑雪寒的恶劣天气影响。
听着遥远宫道尽头传来的细微动静,百里安跪在大雪之中,并未起身,也未抬眸,身下厚厚的积雪经了一夜怒下之后,几乎沉没至腰,将他整个人都半埋于雪中。
远道间,一路扫雪的宫人很快来到此间,她们本是忘尘殿侍奉的宫人,昨夜传召乃是私下传召,除了轻水青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