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除了满心惆怅落寞,竟是再无其他。
看着行止完美有度的百里安,言行举止之间仍存恭敬,并不存在百里羽意想之中的怨恨疏离。
宛若这两百年的生离死别,都不曾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百里羽清楚。
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只因为,这个孩子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看他时的敬畏、害怕、以及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幼兽般的眼神。
两两相望,唯余平宁。
万千言语凝噎喉痛,面对这样的百里安,他竟是不知还能够再同他说些什么。
难怪……难怪嬴姬能够如此放心让他与儿子见面。
他宁可此刻百里安同他哭,同他闹,像个孩子一样宣泄自己的委屈与怨恨,哪怕不那么知礼懂事,哪怕能够明白且决然地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却前尘,也是极好的。
纵然是这样,百里羽也能够有自信能够与他重头来过,挽回这段将将欲碎的父子之情。
纵然回不到当初,那多一些恨也是好的。
可是这一切都不如他所设想那般。
他太冷静,太沉默。
这一刻,百里羽终于明白,他不会,再饶他了。
百里羽生涩地扯了扯嘴角,嗓音沉重:“这一声父亲,唤得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甚至都没有同他闹。
百里安摇了摇首,眼神中的那种无挂无碍是装不出来的,他平静道:“子无二父,臣无二君。”
百里羽猛地后退踉跄两步,刹那间脸色惨白如纸。
过往,他严苛教导百里安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的礼德之道,终究成为了反过来伤他至深的一把刀。
一声‘父亲’,只是源自于他知礼,守礼,不忘身份的秉承本性罢了。
在他幼年时,他不曾许予的父爱,如今再想弥补,人家却是早已经不需要了。
百里羽头一回被人恭恭敬敬的行剑主之礼行得满身狼狈难拾。
他强行镇定心神,道:“罢了,罢了……”
也不知是想罢去什么,百里羽眼中最后一点光逐渐被抽空一般,神情说不出的荒凉绝望,他眼皮缓缓垂下,嗓音在如何压抑都难藏苦涩。
“此番你去昆仑,前路必是艰险困难,昆仑净墟不比人间,你身份既已暴露,天下皆知,便是为父也护不得你。
昆仑神主慈悲,她既能够出面为伱求情,劝得仙尊不杀,对你多半也存有几分看管之心,你入昆仑净墟,以净魔性,此番结局对你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百里羽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生前性子不争,从不会主动惹事,可到底如今是为将臣那样的黑暗生物的魔性有所影响。
昆仑不比人间,若是在山上日子还逞凶好斗,你孤掌难鸣,怕是大有苦头要吃。
上山之后,多听山上仙人教导,洗涤魔性,父亲为你,也必会苦以修行,早日位列金仙,终有一日,父亲定将你风风光光的接回人间,届时,你还是天玺剑宗的少……”
“父亲……”百里安终于开口,打断了百里羽满怀期待的话。
这也是他生前死后,第一次打断百里羽说话。
他面容沉静地摇了摇首,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百里羽执念入骨的模样。
此刻看起来心藏心魔的那个人不像是百里安,反倒更像是百里羽。
百里安眼神并不见如何冷漠却也再难亲近起来,他平静地看着百里羽:“这样就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生前都未曾风风光光的做那天玺少主,死后又何必去费尽心思去完成生前不曾求得的遗憾。
百里羽无言张了张口,心绪空白茫然。
百里安再拜一礼,平静到了一种自然的境界:“时辰到了,我也该随君皇娘娘前往昆仑了。”
远峰高寒悬起的冷月间,有仙鹤双双,剑风昂昂,昆玉琅琅,一派冰泉盈盈清气,飞下仙山,银阙巍巍高矣,琼明流风,青鸾夜鹤安澜,直叩天关。
玲珑五云起,女仙东南秀,泠泠驭风揽八荒。
观其乘鹤揽云而来者,不是当初在仙陵内城所见的女官青玄,又是何人。
宁非烟对于昆仑净墟的人多有警惕,即便她此刻幻化易容成了姬言,但昆仑山上的仙人,熟悉万法灵通,她若再此久留,保不齐会被窥出真身来。
她无意多留,松开百里安的腰肢,离去之时还不忘踮起脚尖同百里安咬耳朵说道:
“蠢猫儿上了昆仑山也不要忘了要养好身子,纵然山上没有女人,可也不许你饿‘瘦’了去,可得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等妾身寻机会来临幸你呀~”
这种调戏之言,百里安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这宁妖精在阿娘面前还能够多有收敛几分,担忧百里安在嬴姬眼中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