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她年纪大了,不敢麻烦任何人。
婶婶赶集时尚有牛车拉送,她却只身一人拖着年迈的身子,沐着风雪行了那么久的山路。”
不过是简单随口一问,便得了这么个絮絮叨叨的回答。
孟子非行走人间两百年,对于这种贫寒穷苦的老迈艰难之事早已司空见惯。
更莫说他从未见过陈小兰口中所说的外婆,听到这种絮絮叨叨的平凡小事,也难生共情之心。
换做以往,孟子非当维持自己的君子风度,听到陈小兰诉说这些,自是会以一副温和悲悯的面貌耐心宽慰开解。
只是自从雪山之中,诅咒爆发,孟子非最真实狼狈且丑陋的一面给陈小兰见着后。
索性破罐子攻破摔,在她面前装都懒得装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无聊的往事,漫不经心道:“所以呢,这和同你不过生辰又有何干系?
是因为外婆太过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便那般全力付出努力了,也未能让你吃着糖葫芦,让你失望了吗?
还是说看着身体垂苍的亲人沐雪远行,只为一根糖葫芦,使你心生愧疚,不敢再过生辰了?”
“两者都有吧?”陈小兰笑了笑,替孟子非将长油条撕成小截,更好入口些。
她将手里的油渍在帕子上擦了擦,抬眸看向孟子非:
“不过师父猜错了一点,外婆她还是走到了集市上去,并且买到了糖葫芦。
只是归途时,风雪下得更大,她一脚踏空,摔断了腰,那根糖葫芦也不知落到了哪里去。”
陈小兰说道这里,突然沉默,神情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得看起来有些悲凉。
孟子非放下来手中的粥,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复而垂下眼帘,余光斜着她腰间的那串糖葫芦,声音有些冷淡:
“若是这东西会令你难过,又何必买来自伤。”
陈小兰笑着摇首道:“倒也不至于自伤,只是想到了外婆,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场风雪,就能夺去一个老人全部的尊严。
她在大雪之中摔断了腰,却留下了性命,自是此后余生,都无法下床走路,吃喝拉撒都得在床榻间。
一个清贫的家庭,多了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人,师父觉得家里人会用怎般嫌弃的目光看待她?”
孟子非身有灵根,纵然已过两百年,他依旧年轻俊美,所以他不能理解陈小兰话中想表达什么,不为所动道:
“凡人生老病死实属正常,既然身体老迈,那更应该照顾好自己不给家人添麻烦才是。
既然为了一根糖葫芦和那可笑的小小生日心愿,而将自己折腾到了这般田地,又何必怨天尤人。”
“师父你错了哦,外婆她活了那么大岁数,尽管家中亲人为欺她嫌她,她也从未有过一刻怨天尤人。
她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奈何家道中落,却依旧留有一身骄傲。
我从未见过她向谁低过头,即便老迈驼背,衣服也永远熨烫得工工整整,不会有半点失仪。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体面的老人,在家人们日渐不耐、嫌弃、躲避的目光下,尊严尽失。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变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那时候家中所有的人,都以为外婆是寿终正寝的,但只有我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陈小兰捏着瓷碗的手一点点收紧,直至她指尖捏得苍白失去血色,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轻笑道:
“那天也是个下雪的晚上,婶婶给外婆的屋子里碳火本是熄了的。
我起夜去看外婆的时候,在门缝里看到了,是外婆用火钳将那本来熄灭的碳火一点点剥燃,然后向往常一样躺了回去。
我看到了这一切,但是没有阻止她。
外婆就这样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家里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都很平静,似乎没有人发现那紧闭的窗门。
也没有人去询问为何平日里外婆够不着的炭盆在那天夜里会离她的床榻那么近?
或许是那天婶婶大意忘记了,反正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
家里人给她穿上了寿衣,裹上了草席,简单的送走了外婆。”
陈小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啊,我有时候会在想,世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为什么就老得这么快呢。”
孟子非放下筷子,看着她:“畏惧生老病死,这就是你修行的原因?”
陈小兰将他用好早膳的空碟空碗收拾好,淡笑道:“是啊,我害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得像外婆那般佝偻残躯,难以行走站立。
想想真是令人窒息,只可惜……我没有灵根,步她后尘,也是迟早的吧?”
孟子非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缕笑意:“平日里看你不显山不显水的,竟然也会担心这些俗世。
这次海神祭错过了,见你也无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