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在咸阳城内的泛滥,以及朝中诸多大臣对其的称赞,着实令嬴政不悦,对于此书,自己也曾翻阅,虽是汇聚百家精要,但却是以道家理念为根,其余百家为辅助。
此书之论,堪为治国纲要,不提吕不韦,吕氏春秋可称天子之学,但于如今的秦国来说,与秦王政来说,却颇为不合。
道家理念虽超凡于世,高屋建瓴,但于现行的秦国法治颇有冲突,如若改动,秦国必乱,吕不韦妄想借助诸人之力实施吕氏春秋之法,以稳固其势,那是妄想!
自己虽可不行吕氏春秋之妙,但吕氏春秋想要在整个秦国内大盛,非有通过自己的允许,登临尊位九年来,这点事情嬴政自认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借助道家刊印之法,传荡咸阳,给予自己不小的困扰,然今日心情不悦,却是因为咸阳城中传言的另外一桩事。
本以为太后离宫两百里,居雍州之地,自此赢秦宗族颜面可以保存,不曾想,太后行为更甚,丝毫不理会自己身为大秦之王的荣耀,肆意践踏。
宗族之内,太后之行乱心,秦国之内,文信候吕不韦仍旧尾大不掉!
一时间,嬴政心中颇有些家国不容的感觉!
感玄清大师前来,手持木盘,其上一小堆崭新的竹简放置其上,口中抱怨一二,但对于玄清大师心意还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年岁以来,送与自己那般精妙之书。
如果大师真的喜欢吕氏春秋,那么,送与自己的应当是数百年来的道家典籍了,对着行至跟前的大师点点头,而后从沉浮于跟前的木盘之上取下外显第一卷。
能够被大师亲至送来的绝世美人,嬴政也很是好奇,一双明耀光芒闪烁的丹凤之眸低垂,落于手中徐徐伸开的竹简之上,当首便是两个秦篆大字。
五蠹!
蠹者,蛀虫也!
此书名为五蠹,难道所讲为五种蠹虫?加持先前大师送来的书卷来源,想来此书的主人也是那儒家荀况弟子了。
阅览其书,嬴政越发有些奇异了,儒家荀况的名字自己曾听闻,生于惠文先王岁月,历武王、昭襄先王、孝文先王、庄襄先王数代秦王。
至于列国之事,更是俯览数十年,曾三次出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与春申君黄歇交好,担任楚国兰陵令,作为儒家的柱石人物,其教导的这位弟子好像并非儒家弟子一般。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
“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
“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近古之世,桀、纣暴乱,而汤、武征伐。…,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一卷而落,秦王政眼中顿时大方光芒,此语甚合心意,先王之政,不过是些迂腐之言,无外乎圣王之道,无外乎天子拱垂,四夷臣服的荒唐之言,无外乎王者之威,天下归服的谬误之言。
自己最为欣赏商君之语,其人曾言: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此卷精要与商君相通,而且所言有理有据,堪为大家。
“盖聂先生,今日与寡人一同欣赏大师带来的佳人!”
沉吟数息,看着身前木盘上仍旧沉浮的十卷竹简,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希冀,开头之语已然如此,接下来的十卷可不要让自己失望。
收拢第一卷,便是将其递于身侧的鬼谷盖聂,笑声微显,隐约不复先前侵扰之像。美人绝佳,赏心悦目,一侧的鬼谷盖聂闻声,持剑一礼,而后接过。
“…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今之争夺,非鄙也,财寡也。轻辞天子,非高也,势薄也。争士橐,非下也,权重也。”
“故圣人议多少、论薄厚为之政。故罚薄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故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妙,这才是微言大义,将列国纷争数百年来的本源说道而出!”
两柱香以后,第二卷阅览完毕,秦王政此刻的神情满是悦动,双眸紧紧的盯着竹简,口中低语,不放过任何一个字,读到精妙处,更是朗声回旋。
数百年来,列国纷争,百家争鸣不断,高人论述不绝,其内因多矣,但今日观此书,言简意赅,直中要害,书中理念入脑海,嬴政颇为认同。
未有迟疑,将手中第二卷递于身后的盖聂,径直翻阅第三卷。
“…,故曰:事异则备变。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此言大妙!”
“且夫以法行刑,而君为之流涕,此以效仁,非以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此言大妙!”
“民者固服于势,诚易以服人,故仲尼反为臣而哀公顾为君。仲尼非怀其义,服其势也。此言大妙